那時的謝鈞澤,眼底雖然還有一絲熟悉的光芒,卻也難掩這些年的落寞。而此刻不過才過去了幾個時辰而已,周身的頹敗與疲态仿若全都被這個戰場輕輕的擦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不錯。”沈宣逸望着謝鈞澤,那滿溢的少年氣将周遭的陰霾一掃而空。聲音輕得如同春日裡微風拂過,若不是近在咫尺,絕對難以捕捉。
“沈公子是覺得自己的箭術不錯,還是我謝鈞澤的身手不錯?”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謝鈞澤不知何時已來到了沈宣逸身前,他微微俯身,那深邃的眼眸仿若藏着一潭沉水,此刻正帶着幾分戲谑與探尋,饒有興緻地看着自己。
沈宣逸愣了愣,他沒想到連自己都沒反映過來的一聲低語,竟然能被謝鈞澤清清楚楚的抓進耳朵裡面。
短暫的走神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戲谑,旋即向一側歪了歪頭,一頭烏亮的黑發随之擺動,搭到了肩背上。
接着他嘴角微勾,眼神淡定的回應道:“謝小将軍的耳力,着實不錯。”語氣裡還隐匿着一絲隻有自己才明了的柔和。
謝鈞澤的動作一滞,須臾後緩緩擡起頭,正身理了理缰繩,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穿梭于缰繩之間。
“謝小将軍”這個稱呼在他十五歲之後就沒人再叫過了,到後來他的威名震懾四方,就更是少有人還記得,如今的他也不過才是個二十二歲的少年而已。
沈宣逸與謝鈞澤的目光交彙在一起,在無聲的對視中,四周的賀戰聲漸漸響起。
初戰大捷,謝鈞澤率衆将領凱旋回營。這一夜,他獨身一人,未損一兵一卒,以非凡之勇,單槍匹馬之勢逼退敵軍,這番戰績實在令衆将士欽佩。
一位将領不住的點頭感歎:“真不愧是謝統領啊!這幾個月來,就屬這回勝仗赢得最輕松!
馬昂倒沒有旁人那麼興奮,作為前總指揮想的還是比較長遠。思索片刻後道:“統領,匈奴人向來狡猾,他們這次突然就撤兵了,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放心,在離開大都之前我就已經做了準備,派了兩隊人馬繞到他們的後營附近,在他們的糧草供應路上設下了埋伏。”謝鈞澤給他解釋,“等我到了磐陽之後,想法子激一下,隻要引得他們大半兵馬離營出擊,伏兵便會開始行動。”
“原來是這樣!”衆人恍然大悟,“這麼看來,沈公子昨夜的那番話,簡直神了。跟謝統領一唱一和,配合的如此默契,怪不得這仗能打的這麼漂亮!”
無論如何昨夜戰事才将将落幕,衆将士經過一夜的應戰,皆疲憊不堪,需要适當休整,謝鈞澤着手進行了換防部署,随着謝鈞澤的安排,衆人陸續退下。
雖說謝鈞澤帶了兩隊人快馬加鞭提前趕來了磐陽支援,但他的西戎大軍還沒有趕到,所以眼下還需要從長計議。營帳之中漸漸安靜下來,僅留下謝鈞澤、顧鷹和沈宣逸三人。
沈宣逸好像早就知道謝鈞澤要問他什麼一樣,站在帳中沒有離開,看向謝鈞澤的時候眼中似乎還帶着一點笑意。
謝鈞澤對沈宣逸探究的意味愈發濃烈,終于他開口問道“沈公子,不得不承認,你的表現實在算得上是令人稱奇了,能将我還在大都時候的部署就提前洞悉的一清二楚,這種超乎常人的先見之明,到底從何而來。”
沈宣逸似乎是微微想了想後才輕飄飄的敷衍道“不過是猜的罷了。”他的神色平淡無任何變化。
謝鈞澤聞言,眉毛高高挑起,眼中透出的不滿相當明顯。他直直的盯着沈宣逸,往前邁了一小步沉聲道“沈公子,如今這場上的局勢越來越複雜,豈是猜一猜就能洞悉我全盤部署的?五年了,到現在還跟我藏着躲着的,倒顯得過于生分了吧。”
與此同時,顧鷹站在一旁,不着痕迹的将手按在了劍柄之上,不久前還被他鑽了空子,現下對這個人滿滿的戒備。
沈宣逸迎着二人審視的目光,神色間不見一絲慌亂。他先是輕輕擡手理了理袖口,随後又勾起唇角,露出一道淺笑,“二位莫要這般盯着我,實在是這事兒并不難猜。”沈宣逸的聲音清脆悅耳,一字一句,條理清晰。
“謝統領此次千裡馳援,擺在面前的路,攏共就兩條。其一,集結兵力正面強攻。以雷霆之勢與匈奴敵軍展開正面較量,憑強大實力将其擊潰。但稍微留心觀察一下就能發現,謝統領日夜兼程奔赴磐陽關,一路風塵仆仆,身後卻僅跟着兩隊随行侍從,并未見大隊人馬的蹤影。很顯然,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正面硬剛這條路根本行不通。”說到這兒,他稍作停頓,目光依次掃過眼前的二人,接着道:“當然,也有可能還有大隊兵馬還沒到。”
謝鈞澤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