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當最後一個匈奴人踏入埋伏圈的瞬間,謝鈞澤嘴角緩緩上揚,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漸漸浮現。
謝鈞澤幾近脫力,回身看向沈宣逸。
“顧鷹!放!”沈宣逸替他喊出了這一聲令。
轉瞬之間,戰場局勢驟變,四周猶如被點燃的地獄,熊熊烈火沖天而起。那火舌好似貪婪的惡魔,瘋狂地舔舐着日空,将整片戰場映照得血色通紅,每一處角落都被刺目的火光填滿。
與此同時,隐藏在暗處的伏兵紛紛現身,一張張強弩被拉至極限,密密麻麻的暗箭如暴雨傾盆,又似黑色的閃電,從四面八方以排山倒海之勢呼嘯而出。
箭雨裹挾着死亡的氣息,帶着尖銳的呼嘯聲,“嗖嗖嗖”地朝着匈奴大軍攢射而去,瞬間遮蔽了整片夜空,仿佛要将蒼穹都撕裂。
匈奴士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慘叫聲、嘶吼聲瞬間交織成一片,如洶湧的潮水般,一股腦地灌進謝鈞澤的耳朵。在這一片嘈雜中,謝鈞澤隐隐約約聽到了艾力氣急敗壞的啐罵聲和一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匈奴語,聽得出來,那聲音裡滿是憤怒與不甘。
此刻他緊繃的身體終于再也沒有堅持的理由,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旋轉,雙眼緩緩閉上,身體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栽去,意識也随之墜入無盡的黑暗,徹底失去了知覺。
一直站在謝鈞澤身後的沈宣逸,目光從未有過片刻偏移,始終緊緊鎖定着他的一舉一動。就在謝鈞澤身形開始傾倒的瞬間,沈宣逸便迅速沖了過去,他身姿敏捷,腳下步伐急促卻穩健。眨眼間便來到謝鈞澤身旁,伸出雙臂,穩穩地将他即将觸地的身軀接住。
他雙臂微微顫抖,緊緊抱着謝鈞澤,将謝鈞澤安置在馬背上後迅速翻身上馬,一手緊緊攬住他的腰,另一手用力揮動缰繩,朝着營地飛奔而去。
沈宣逸心急如焚,眼中滿是焦急,口中不停呢喃着:“堅持住,謝鈞澤,一定要堅持住……”馬蹄聲在喧寂的空中格外響亮。
回到營地,顧鷹遠遠的便瞧見衆人擡着謝鈞澤匆匆奔向營帳。隻見他此刻渾身浴血,身軀無力地耷拉着,血水從他身上不斷滴落,觸目驚心。
顧鷹盯着沈宣逸動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他的來曆成謎,行事又偶爾透着幾分神秘,顧鷹總是暗自警惕,心裡反複猜測他是否暗藏不軌,對他的一舉一動都多有戒備,時刻不敢放松。然而,在這生死攸關的緊急時刻,他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隻盼馬昂說的沈宣逸那身醫術不是胡亂吹的才好。
在一片混沌黑暗中,謝鈞澤的意識仿若飄蕩在無盡深淵,時而被黑暗拉扯,時而被一絲微光吸引。就在這迷離恍惚間,沈宣逸那道清朗的聲音,好似一道穿透層層迷霧的暖光,直直鑽進他的耳中。
“謝鈞澤,堅持住。”話語輕柔有力,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雙手,輕輕托住他逐漸下沉的意識。
在心底的深處,謝鈞澤的潛意識開始勾勒出沈宣逸的模樣。他仿佛能看到沈宣逸那分明的臉龐上此刻布滿了擔憂的神色,眉頭緊緊蹙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溝壑,雙眼之中,或許還會閃爍着一點盈盈的光亮,以及對自己頑強活下去的殷切期望。
這聲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呢喃,漸漸化作了他在黑暗中唯一可以支撐的依靠,像是一根堅韌的繩索,緊緊的牽引着他,讓他不至于徹底沉淪在這片無邊的黑暗深淵之中。
起初,謝鈞澤在意識的迷霧中徘徊,一陣清朗的聲音飄進耳中,如春日微風,撩撥着他混沌的思緒。“這是哪家少年的聲音,如此動聽?”他喃喃自語,那聲音仿佛攜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似穿越了漫長的時光,從遙遠的記憶深處悠悠傳來,他卻怎麼也抓不住回憶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