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穗雪一點點睜開眼,張知白唇齒停在他近在咫尺處,修長的指尖抵着他的喉口命脈。
這樣緊張的姿态已經足夠袒露某些暧昧隐晦的東西。
“……呵。”
嗤笑如冰水當頭潑下,烏穗雪面上還浮着灼燙的紅,心思便被驟然凍結成冰,他眼眸轉向張知白,在看見他漆黑眸底毫無波動的那刻,鼻腔酸澀,陡然升起一股無法描述的難堪。
張知白直起身,指節還掐在他側臉與下颌,“我要憐憫你的天真嗎。”
“……”烏穗雪抿緊唇看向他,藏在身後的五指攥進掌心。
張知白沒有給他任何退縮的餘地,“我殺你五次,烏穗雪,你不清楚我是誰嗎?”
“……”還是不置一言。
張知白與他對視,須臾,向後退開道:“你恐懼這個世界,畏懼處境孤獨,想找個依托情有可原。”他聲色冷然,凝視着烏穗雪漸紅的眼眶,“但看清楚人,少自讨苦吃,自陷囹圄。”
“那你呢。”
壓抑的質問落入耳畔,張知白一頓,看見烏穗雪擡掌抹過眼睫,“你縱容我,不是因為你我同病相憐嗎?”
話音落地,深春亭廊驟起寒霜!
極緻寂靜的沉怒自張知白周身鋪開,周遭空氣仿佛都變得稀薄,他黑沉的眼眸一錯不錯盯着烏穗雪,發現他在這肅殺寒氣中臉色刷然蒼白,卻半步未退。
被溫和個性掩藏的鋒銳終于在烏穗雪身上現出端倪,張知白面無表情望着那張委屈愠怒的面孔,察覺掌心灼痛。
他掃過他快哭出來的眼,冷漠轉身,“随你怎麼想。”
壓迫解除,擠壓的胸腔擴開,烏穗雪終于能夠呼吸。
他一直忍到張知白身影在回廊拐角消失,才深吸一口氣,在原地咬牙垂首,兩滴淚珠順着長睫滴落在地。
*
同病相憐……同病相憐?
胡說八道的同病相憐!
誰給他的膽子對他妄加揣測!?
張知白想起那句話就腦袋發暈,有心直接回去斷了烏穗雪手腳,偏偏每次停步都想起烏穗雪通紅的眼眶,簡直是越想越惱怒,氣得他一路到明堂臉上都滿是風雨欲來。
明堂衆人見了他先是驚喜,緊接着看他神情便反應過來什麼,明周家主最先擔憂開口:“知白,發生什麼了?”
跟在家主身後的明周澤馬上就要接話,張知白冷眼看去,明周澤霎時被吓退幾步,無措地看向堂内剛醫治完人的李疏風。
“……這是怎麼了?”李疏風不明所以,“什麼人惹到我金尊玉貴的賢侄兒了,怎麼生這樣大的氣?”
“一個蠢貨。”張知白對李疏風态度就要和善許多,他沒有往無辜之人撒氣的習慣,閉了閉眼,強行壓住怒火開口:“人如何了?”
“南枝正在照看,已經無礙,再過一會就能醒。”李疏風看了眼堂内另外兩人,“那凡人身份不簡單,他身上帶着人間王朝的符傳。”
“明周禁制哪怕輪換也沒疏落到凡人都能随意進出。”張知白默念幾遍清心咒,“他是被人放進明周的,至于找誰,你們是否要給我一個解釋?”
他看向站在主位旁的兩個明周氏。
明周家主有些遲疑,他看了明周澤一眼,見他不敢說話,才往前兩步道:“知白,近些年人間王朝動蕩不安,人間如同地火煉獄,他們也是沒辦法才前來替民請命,想請明周仙人相助——你知道,明周劍走的就是入世道。”
“你這話說得有意思。”張知白還沒開口,李疏風先語帶嘲諷反駁:“這世上明周劍隻有一個人,就算走入世道,那也是明周劍自己走,你整個明周仙族摻和進去是什麼意思?”
明周澤上前一步:“疏風長老,注意言辭。”
李疏風:“你哪根蔥?我說話有你插嘴的份?”
明周澤一哽,滿臉通紅,他下意識望向張知白,張知白完全沒有幫明周氏說話的意思,“明周氏千年入世,但族内凡人和仙人早就分開,雖還有連結,也不過是普通生意往來,從未介入人間王朝因果。叔父此般,不怕天道責罰嗎?”
明周家主臉色難看起來,剛要辯解,虛弱的話音便從幾人身後傳出。
“本就是明周欠我燮朝……”
衆人聞聲看去,隻見方才還血肉模糊的人在李南枝攙扶下滿身繃帶瘸拐走出,李南枝為難地朝衆人點頭,還沒說什麼,扶着的人已經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十四年前,明周仙族,嫡系子明周骁,盜取我燮都天命,”他咬牙切齒,“害我燮朝百代斷送,國境之内天災不斷疫病肆虐,緻使人間屍骨遍野……明周該當贖罪!”
他血絲遍布的眼擡起,恨極的目光死死攥住張知白,一字一頓:
“明周欠我燮都,該、當、贖、罪!”
【任務觸發】
雲紋屏幕突然從張知白眼前跳出,張知白呼吸猛地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