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小姐,願意跟我一起殉情嗎?”水鬼托住永末尚夏的手,滿臉寫着真誠。
永末尚夏沒有一定要回答别人問題的習慣,更何況這個問題微妙讓她聯想起怪談裡邊“我美嗎?”、“有沒有看見我的頭?”的經典問答。
永末尚夏不做任何表情的時候,臉上會自帶一種目中無人的傲慢,如果她的長相稍有偏差,這種感覺就會讓人感覺到無禮和冒犯了,但因為她的臉跟這種氣質恰到好處地有幾分反差,反而讓這種感覺更加近似機器的“不通人情”。
現在永末尚夏就帶着這樣的表情,掃過他倆交握的手。
她剛剛就意識到了,雖然是握手的姿勢,但對方其實牢牢地控制住了她的手腕,她不進行一些很明顯的大幅度動作根本無法掙脫對方。
……這對嗎?
永末尚夏沒流露出多餘的表情,平靜地将目光定在水鬼先生的眼睛上。
跟他蜜糖一樣的聲音不同,那是一雙漆黑的眼睛。
永末尚夏理智上知道大概是因為背光導緻的色覺錯誤,但感情上卻荒謬地覺得:
那雙漆黑的、點墨一般的黑色眼睛,正是無數的陰影和死亡落在他的瞳孔中,才彙聚成現在注視着她的,深淵的質感。
水鬼先生、未來會變成卡牌上那個孤魂一樣的青年首領但現在還隻是個少年、她的攻略對象、太宰治。
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永末尚夏沒有移開視線,語氣平平地拒絕:“抱歉,但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不可能答應這種事。先生。”
“隻是這樣的理由嗎?美麗的小姐~”
在她預備強行掙脫他的手之前,太宰治突然用虛僞、玩笑,又溫柔輕快的聲調補充了之前過于寬泛的稱呼:
“那麼,小夏小姐,願意跟我一起殉情嗎?”
“……”這個名字為什麼會從他的口中吐露?
太宰對她拉開弧度完美的笑容。
永末尚夏看得出是假笑,因為他裝得也沒有多認真,他是故意把一種同步的危險感傾軋到她的心髒上的。
陰冷的恐懼這次是真的爬上了永末尚夏的脊背。
……
…………
他認識她?在失去的那段記憶裡邊,她曾經遇見過他嗎?她之前是什麼人?在過去有什麼留存過的證明?她應該也表現出認識他嗎?
……不對,那剛剛她的反應是不是大有問題?
無數的問題應聲浮現,因為缺失情報而産生的混亂紮進永末尚夏的腦子。
這個稱呼被他說得宛如一個警告。
永末尚夏根本不用看就知道太宰正在興緻勃勃地觀察她的反應,就像貓咪好整以暇地在等待獵物探出洞穴,期待着這次能有什麼新花樣。在獵物死掉之前。
很惡劣的樣子……就算曾經有過交集,她得到的似乎也不是正向的好感。
糟糕,說出自己失憶的現狀,感覺會被對方随意用謊言玩弄于鼓掌之中,這種欺騙甚至連之後尋找曾經自己留下的痕迹也會找不到真相……
但如果想瞞過眼前這個人,剛剛應該已經犯錯了。
某種對危險的直感滴滴作響,讓永末尚夏不自覺地警惕起來;另一種被生活毆打過的經驗又在告訴她:絕對、絕對、不要在他的面前表露出一點點害怕。
恐懼是這種人一直以來相伴的指尖牽線,在他手中完全可以化作刀刃解剖任何存在。
不對。永末尚夏突然冷靜下來了。不對,他應該跟她并不相熟。
首先不會是友好層面上的熟悉。如果真的是友人的話,不應該裝作不相識然後突然襲擊,故意施加言辭上的壓力,仿佛在期待她有什麼破綻流露一樣。
……除非這家夥非常擅長且喜歡演出獨角戲,或者深深憎惡于她。
……往好處想,說不定兩者皆有呢。
而如果是敵人的話,他也不應該會做出刺探的姿态,因為真的被當做需要鄭重對待的敵人,她的性格、過往經曆、行為模式、思維結構都應該清清楚楚地被他記得,根本不會需要這種簡單的交鋒。
那麼我們之間應該壓根沒什麼正經交集。
“開個玩笑,小夏小姐。”
對話并沒有因為不被回應而停滞。
危險感轉瞬即逝,太宰突然斂去了那種深情款款的神情,用一種頗為真實的哀憐語氣自顧自地說道:
“已經把我忘記了嗎……明明上次見面的時候還締結過約定……如果下次見面就永遠留在我身邊,什麼都可以補償我……”
被發現了呢,記憶出問題這件事,不然這家夥怎麼突然開始信口開河。永末尚夏想。
她在心裡微微歎氣,給自己之後可能找到的過往痕迹預先打上存疑标簽,随後幹脆利落地打斷施法:“我們見過嗎?非常抱歉。你應該認錯人了吧。”
如果要走失憶之前曾經欠下情債,要她現在償還的三流戲碼,那還是算了吧,她會都當作“不記得就是沒有”的。
眼前的太宰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瞧了瞧她坦然的面容,語氣中居然真的有點輕飄飄的真實,又意有所指:“别這麼着急否認啊,小夏小姐。”
“這一天我可是等待好久了。”太宰輕輕搖晃了一下她被禁锢在他手中的手腕。
明明跟她相差無幾的年紀,但他就能娴熟地把謊言、威脅包裝成某種近似愛語的言辭,吐露得自然又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