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永末刺了一下的太宰,好像轉瞬讀出了什麼,原本不知道遊離在何方的神思回到了軀殼裡,他有點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因為五官的緣故,他做出這種表情看起來還是很可愛。
沉在痛苦中的人最好是遲鈍的,但他似乎意外地敏感,那樣不是就全部清楚地感覺到了嗎?
不過現在的氣氛倒是很适合談心。永末跟太宰對視了幾秒之後,突兀地理解了。
大概是剛剛太宰的反應也難得暴露出了一點真實,而她對别人的行為橫加幹涉這種事,冒昧得近似于在意對方了。
就好像虛無的空氣中突然出現三個彈窗,打破一些常規距離、說一些不應該跟别人說的話,現在仿佛就是可以這麼做的時刻。
但有一點,永末尚夏就算用腳趾思考也不會忽略。
單純從他倆說話的水平,誰才是拉近距離、攻略人心的套路高手,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
……所以還是完全憑借自己的想法來吧。永末想,做完我想做的事情,其他不重要的部分也不必想通。
現在我想結束夜宵活動,把人趕去床上睡覺,為了避免枕頭是濕的,在那之前得先給他吹個頭發。
“欸——這是戀人該說的話嗎?是小夏小姐邀請我一起吃夜宵,也是小夏小姐拿出來的這份咖喱……”
像是領悟了就算推下水杯也不會被懲罰的貓咪,他大聲開始抱怨起來了,故意拉長的語氣詞聽起來非常無辜:
“明明我一直在體貼小夏小姐的想法,為什麼要受到小夏小姐的指責……唔唔唔?”
倒打一耙的人說話的聲音被止住了,他的兩腮被永末伸出的手指擠壓在了中間,永末像對待史萊姆一樣捏了一把,把話語剩下的部分擠了出去。
“既然體貼我的想法,那麼就再多做一點吧。”永末捏完,恍若無事發生地松開太宰,把便當盒關上,握在手中,幹脆地略過了夜宵的話題,“我現在想給我的戀人吹頭發。”
“不要!小夏小姐,這樣不公平。也該輪到小夏小姐體貼一下我的心意了~”太宰的目光追随着被她拿在手中的便當,他扭過身子,趴在椅背上看着她說道。
永末有點佩服他看什麼都能含情脈脈的眼神,剛剛看便當盒的眼神比看她還要來得深情,她想到什麼,拿出剛剛抽到的手機,打開屏幕。
“如果說要公平,那麼來賭一把吧。”
太宰配合地伸長腦袋過來一起看去,“嗯?”
手機裡邊各色軟件齊全,背景圖片是可愛的卡通人物,line、短信和未接來電的軟件都堆積滿未讀的消息,在手機屏幕的最底下,還有一隻黑色毛團款式的電子桌寵蹦蹦跳跳。
一眼看過去就足夠暴露手機主人的很多信息和偏好了,細節翔實,栩栩如生。
如果不是永末本人也是剛剛才把這張身份卡抽出來,她也得覺得是有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子存在了。
但現在她隻是平靜地劃開最新一條彈出來的短信【救救爸爸,求求你了小夏,再救救爸爸,隻有你能……】,在遊戲軟件裡邊随意挑選了一個手遊打開,“賭一下十連抽卡的情況吧。”
在有節奏的音樂聲中,她舉着屏幕展示出來,指着贈送的第一波十連,“我們分别說一個抽出來的卡牌的情況,誰說的更接近誰算赢,赢的人可以提出一件對方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小事,輸的人一定要聽從。隻限今晚。”
“啊,如果要走真心話的模式也可以,問一個對方知道回答的問題,對方必須回答,也不能說謊。”好像又想起來什麼,永末補充。
太宰在她操作手機的時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就好像她不是拿出手機,而是憑空掏出來一隻妖怪,聽到這裡來了一點興趣。
“欸……我還以為是要跟小夏小姐打一局遊戲定輸赢呢?這樣不是完全交給運氣了嗎?小夏小姐的運氣怎麼樣呢?”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像從她的表情裡邊讀出了什麼,“我可以先聽聽,小夏小姐覺得抽出來的十連會是什麼卡牌嗎?”
永末尚夏不假思索,“全是n卡。”
太宰微微張大了眼睛,“欸?雖然對于這種遊戲沒什麼了解,但初次抽取應該會有保底之類的機制哦。”
永末眨了眨眼睛,聞言流露出一點不明顯的迷茫,好像因為失憶連這樣的事都忘記了。
“我知道了!”他一合掌,語氣甚至有點嬌俏,“小夏小姐想白送我一個勝利對嗎?那我賭,不全是n卡。”
這根本是1:10000的勝率了吧!永末用眼睛傳遞出那也太狡猾了的意思,而太宰則回以格外無辜的眼神。
“……”永末沉默了幾秒,才願賭服輸般地去點擊抽卡,但在她點中之前,太宰已經按了上去。
新卡牌的光暈立即堆滿了屏幕,白光、白光、白光……十道如出一轍的白光緩緩浮現。
十連,n卡。這不可能是運氣的問題了。
“……小夏小姐!好狡猾!”沒有等到結果展示,太宰已經發出被騙了的呼聲,很快又欣然地出聲,“怎麼做到的?這種程度已經絕對是出千了吧?”
永末按下鎖屏,沒有回答。
太宰透過漆黑屏幕的反光看見永末朝向他垂落的臉,那些被收斂過、不太明顯的表情現在已經變成某種漠然的空無,就像是對着牆壁在提問一樣。
如果是從一開始就擺出這張臉,恐怕就不會有人輕易參與賭局了。
但對方一反常态地提出打賭,又限定死了遊戲的規則,其實本來就是出千的預告了。
知道這一點之後,其他的即興表演就好像兒童彙演一樣淺薄可愛。
輸掉本身也是一種計策。提出的要求和問題,也會暴露提問者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