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放踩點兒進的班。

他前桌楊樹木已經遞完卷了，正争分奪秒的扒拉書：“帝高陽之苗——”

死腦子，快記啊。

默寫要錯就完了。

二中一月就放兩天，學生一出校門心野的就像斷了線的風筝，拽都拽不回來。老王也狠，周五中午離校，周天下午進班就考試。

老王教語文，閱讀理解答歪了不要緊，作文寫跑題了也不是你的錯，默寫部分要是丢分，那就是欠抽。

——抽背。

——天天抽背。

老王五十多了，頭發花白，鼻梁上戴着副小眼鏡，胳膊肘下常年夾着卷書，見原放進來：“呦，這不是咱們‘從不遲到早退’的原同學嗎？原同學你要是學人迅哥兒遲到一回就刻個早，課桌早就刻滿了吧？”

老王名言no.1:卡點就是遲到。

a班人在老王的魔鬼監督下，别說卡點，午休都比其他班其他五分鐘到班，在二中“美名遠揚”。

已經走到後門的原放被迫站住。

盛夏炎熱，走廊外的香樟樹枝丫瘋長，蟬鳴聒噪，少年黑色的雙肩包單跨到一個肩上。

被叫住時他的手還搭到門上，鋒銳的腕骨冷白：“抱歉。”

a班人的腦袋跟被裝了遙控器一樣，唰得扭過去。

這麼大的大學霸也有被老王削的時候。

爽了。

老王拿下夾到胳膊肘的書：“都高三了，請這麼長時候的假，你不過了？”

老王名言no.2：高一就是高二，高二就是高三，高三就是高考。

楊樹木常年在a班吊車尾，就沒少挨怼，這會兒呲着個牙樂得欠扁。

老王抄起粉筆，折斷，精準砸到楊樹木腦袋後繼續訓原放：“一直考年級第一你就能松懈了嗎？”

見一班人都支着腦袋往外瞅，“看什麼看，你們還好意思看！作為天水二中三個特快班裡最好的一個班，除原放外，你們考過年級第一嗎？”

他一直考第一，我們怎麼考第一。

a班人敢怒不敢言。

但也有人仗義執言：“我們沒考過，b班c班就有人考過年級第一了嗎？”

老王都沒擡頭，又一個粉筆頭精準鎖頭：“原放能一直待年級第一是他有本事，年級第一一直是一個人是你們的恥辱。”

二中作為天水最好的中學，能坐到這兒的人多少都是個學霸，這會兒卻被訓得像霜打的茄子一樣。

總考a班第二被人稱萬年老二的趙玉龍更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就要放暑假了，考試都收不回他們那顆想浪的心，見a班人終于收斂了點，老王滿意的點點頭，揮手道：“進來吧。”

原放沒作聲，拉開凳子就坐下了。

别看他打遊戲話挺騷，在二中他可是遠近聞名的高冷大冰塊，沉默寡言。

a班總共35個人，楊樹木就考過一次33，兩次34，剩下全是倒數第一，挑座位都隻能最後挑，但原放總坐最後，保全了他一絲微不可查的顔面，他一直對原放心存感激：“放哥，你幹什麼去了——哎呦。”

老王的粉筆跟裝了導航一樣：“楊樹木你老考倒數，人還得考第一呢。”

“哈哈哈哈哈哈——”

招來一陣嘲笑的楊樹木捂腦袋，沒敢再吭聲。

這次的考試不是正規的考試，四門試卷是一起發的。

原放先寫的數學，寫完就擱一邊。

老王背着手巡邏，原放寫完他順手拎起來就批。

145。

老王批完把卷放下，點評道：“不行啊。你怎麼沒考滿分。”

不考滿分就不行？

楊樹木就在原放前座，怕老王抽他的卷，他迅速把剛寫完的卷壓到了手底下。

老王拎着紅筆踱步：“這不咱‘堂堂正正’的楊先生嗎？您藏什麼呢。”

楊樹木唇角抽了下，還是死壓着卷，裝沒聽見。他可沒原放那麼好的心态，老王站他身邊改卷，他的心得從嘴裡跳出來。

趙玉龍鑽研原放已久，知道原放一向先寫數學，他也先寫的數學，但急趕慢趕，他還是跟不上原放的速度，二十分鐘後他才舉手交卷：“老班，我也寫完了。”

趙玉龍老坐班裡第一個位置，老王慢悠悠提筆過去。

原放一周沒來學校，他可一直在刻苦學習，這大概是唯一一次他能考過原放的考試，趙玉龍舉完手就埋頭寫理綜卷。

老王改完把卷放下就要繼續巡邏。

趙玉龍一把扯過卷，148，喊住沒走的老王：“他考多少？”

老王頓了下，趙玉龍父母都是他同事，也在二中任教，他不好插手人家的教育，但也拐彎抹角的引導過趙玉龍好些次：“多關注自己。”

“老師。”趙玉龍的眼鏡片快趕上玻璃瓶厚了，希冀道，“多少？”

這倒黴孩子去廁所都恨不得掐秒表，老王還是動了恻隐之心：“145。”

趙玉龍精神一振，卻沒有再說話，奮筆疾書的答卷。

……

原放直播十幾個小時後又高強度答卷，寫完後就趴桌上睡了。

老王似乎是知道點原放的情況，也沒管。

但楊樹木不知道，他扭頭，看在眼裡，羨慕在心裡。

學神的待遇果然不一般。

剛還在講台的老王抄起書敲楊樹木的腦殼：“人寫完了，你寫完了嗎？你默寫再錯，以後早讀都站着。”

楊樹木捂腦袋：“知道——知道了——”

.

從下午考到最後一節晚自習。

老王拎着卷回辦公室，正要推門。

b班英語老師是海歸，青春靓麗，向來消息靈通：“這次的借讀生是從國外回來的。誰要？”

c班班主任一頭泡面卷兒，一向嚴苛：“國外？那跟得上二中的進度嗎？咱二中在整個省都算進度快的。我不要。”

d班班主任三十多歲看起來像四十，愁眉苦臉：“我班去年剛接倆插班生，給我的時候說的好好的，成績賊好，進來一考……我也不要。”

b班英語老師轉向去接水e班班主任：“陳老師，你們班英語不倒數？人從國外回來，英語肯定溜，說不準幫你拉拉分呢？”

e班班主任倒真有些心動，但很快搖頭：“就英語好，物化生語文怎麼辦？眼見高三，我們班都要複習了。這不拖平均分嗎？”

正在低頭批卷的f班班主任這才擡頭：“别推了，教導主任把人指給老王了。”

整聽熱鬧的老王：“……”

他推門進來：“指給我就指給我。”眉毛一提，小老頭笑眯眯道，“等人到我們班跟不上進度，還是你們的。老許，我看你們f班就挺合适。”

就多了一句嘴的f班班主任許飛陽：“……”

這是又得罪人了。

也沒法。

平均分掐着他們績效，上面不打招呼就塞人，确實惹人嫌。

.

路知還不知道他已經被安排好了。

他正忙着考試。

學霸就是學霸，路知看了十幾個小時的直播，頂着低燒去考試仍然拿下了a+，然後繼續準備其他科目的考試。

……就是考完試後路知徹底病倒了，燒得人事不知。

要說養病應該清心寡欲，但卷王就是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