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體一松,繞繩也跟着松了。
他來不及拉緊繩子,身體就跟跳傘似的飛快下墜。
等……等等啊!
手指不斷拉緊過長的麻繩,眼看趕不及要墜入火海,他大喊:“薇薇,我愛你!”
死不可怕,但帶着沒能說出口的愛,太痛苦。
不管我生在何處,我愛你從未變過。
遇見你,是我的幸運。
愛你,是我的幸福。
從見你的第一眼,我便想與你攜手走盡一生。
薇薇,我愛你……
腳底蒸騰的炙烤飛速罩來,葉風閉上眼,回顧着這一生與夏薇的快樂時光,最後定格在民政局裡彼此唯一的誓言。
那天,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一直到現在。
如果有下輩子,請換我來守護你的一生……
忽然,砰一聲,攜來一陣熟悉的冷梅香。
葉風睜開眼,就見一抹倩影從樓梯上一躍而下,雄鷹俯沖般威猛。
“不準過來!”葉風驚得大喊,卻沒能阻止跳上木櫃的無懼身影。
“站那别動!别動啊!”
他喊得凄厲,她終于一個大紮馬,踩裂了酒櫃的雕花木,停住了腳步。像根鞭子甩動的麻花辮,恢複了靈巧的柔軟,落回纖細的後背。
這就是他愛的女子,仿佛任何災難都阻擋不了她的勇猛,仿佛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十年前他終于能站起來的那一刻起,葉風從來都相信人類潛能的巨大。
就像此刻,已經失去知覺的手腕忽然充滿了氣力,一瞬間,不斷下滑的繞繩猛地被拉緊了。
身體重新被挂在木柱上,葉風在烈火的熱氣風浪裡喊道:“薇薇!我沒事!我現在把酒杯丢過去,你接住就可以了。”
夏薇點頭,盯着他一眨不眨。他第一次見她如此戒備,那曾徒手制服劫匪都不曾有過的驚懼,暈開鳳目裡閃動的淚光。
“杯子在我腳上。”他隻能盡可能輕松地說,不讓她感覺到自己已經幾近脫力,在喘息。
她點頭,盯着他磨出血迹的手腕。
“寶貝,快看我的腳。” 葉風試圖用親昵降低焦灼。
夏薇下移視線,點了頭。淚光溢出眼角,無聲落下。炎炎火光裡,染了紅。
葉風看得心口絞痛,他放慢聲音,盡可能安撫她也會脆弱的不安。
“我數三聲,再丢杯子……1、2、3!”
紅酒杯劃過呼呼蹿着火焰的亮光裡。晶瑩剔透的杯身,映照出晚霞般的絢麗,如同燭光晚餐的浪漫。
夏薇伸出手,牢牢接住這葉風命危之際都要護住的寶物。
葉風笑出一口白牙:“太棒了!現在往邊上靠,我跳過來。”
夏薇向右兩步,到酒櫃快燒沒了的高腳。
“好好,可以了,不要太靠邊,小心火。我數三聲就跳,别怕。”
夏薇重重點頭。火光映面,想要吞噬她世間的最珍貴之物……簡直異想天開!
“1、2、3!”
葉風猛一蹬柱子,手中過長的麻繩一瞬被松開,身體就飛向酒櫃——那還未被燒着的五平方之地。
一切都順利地朝目的地去,但夏薇忽然一個箭步到中間,張開雙臂。葉風一驚,忙甩動雙腿。
船槳似的腿,用力攪動空氣提高阻力,想要盡可能遠離那個懷着寶寶的懷抱又要能跳上酒櫃。
然而,精心定好的力道,并沒有因為劃動兩下腿就減速。灼燒的熱空氣在旁猛烈流動,力道比自己預定的還要精準。
他穩穩落進了熟悉的冷梅香懷抱。
他隻能盡可能地張開腿,不讓自己身體撞上她的肚子。
她卻托住他的屁股,用力往自己身前帶。
他不得不用腿夾住她的腰,來固定住身體不往前沖。
而近90公斤的沖撞力,怎是想穩就能穩的?
心慌之際,她僅僅後退一步,就穩住。大紮馬步的雙腿,千斤頂似的堅不可摧。
葉風:……
他趕緊跳下地,就要打夏薇的屁股——知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啊?!
但雙手被綁着,他隻能嘴唇用力咬一口她的臉,而後拿過她手裡的酒杯,啪一下砸碎。
夏薇驚住。不是寶物嗎?怎麼就打碎了?
見葉風拿了碎玻璃,費勁割綁着手腕的繩子,她了然,拿起一塊兩指大小的,幫忙割手腕邊連接到天花闆的繩子。
幾下割好,她把碎玻璃放進大衣口袋,而後一把抱起還在割繩子的葉風。
“你在做什麼?”葉風驚道,“快放下!”
夏薇環視一眼随着床幔一路燒着圍牆上的歐式花邊窗簾的烈火,走到酒櫃的頂部邊緣:“櫃子要燒着了,我們得趕緊走。”
“等下!先幫我割開繩子,才好走。”葉風邊說邊用力割,但綁着的雙手很難用力。但快了,還差一點就割斷了。
夏薇想了一下,覺得有道理。這樣抱着确實不太好跳,就把葉風的手往脖子上一套,背起他。
葉風:!!
他驚得手上的碎玻璃都掉了。
知不知道危險啊?不知道碎玻璃很鋒利嗎?要劃傷了怎麼辦啊?!
“阿風,抓緊我!”夏薇曲起前腳,後腳微微墊起,做出百米起跑的姿勢。而後不待葉風反應,一個助跑,緊接着用力一跳。
葉風差點像夜遊兇宅的膽小鬼那般驚叫出聲。他隻來得及抱緊她,以防自己笨重的身體後墜,帶翻她單薄的身子。
熊熊烈火,阻擋不住她矯健的身姿。她就這樣背着一個大男人,跳上了木梯的邊角。
緊緊抓住梯子的雙手,骨節處斑斑血迹,戳中淚腺,葉風忍不住淚湧。
他是最沒用的男人,最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