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嗡嗡響着槍聲的餘音，夏薇聽不清自己有沒有喊出來。

那抹不管不顧的身影，撕扯呼吸。她隻覺整個心肺充斥硝煙。

夏薇一直覺得自己的拳腳無人能敵，此刻卻敵不過小小的扳機。

當第二聲槍響擊中葉風的左肩，她的心肺在滿是硝煙的世界裡炸開。

從來不會使用的必殺技，從夏薇繃緊了肌肉的腿部，襲上了黑衣人的咽喉。

各為其主，不該趕盡殺絕。

誰都有難言之隐，不該逼到絕路。

可為什麼都要對葉風下手？他隻是站起來了而已。

為什麼不可以放過他？為什麼要對付什麼都沒有做錯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薇薇！”葉風大聲呼喊雙目漲紅的夏薇，“不踢脖子！”

不可以不可以！她不可以為他攤上命案！

有人說，愛一個人就會愛他的所有。

她太愛他。即使腦中都是殺人的欲望，他的聲音仍能輕易左右她。

就要踢斷咽喉的腳，最後關頭還是改了方向，踢向了下巴。

黑衣人後仰摔倒，夏薇一個箭步跪頂上他的胸口。緊接着，暴風雨般的拳頭砸向黑衣人的腦袋。

“薇薇，薇薇！”葉風用力抱住夏薇，“我沒事，我沒事……”

夏薇頓住手，愣愣回神，而後轉頭看葉風。她輕輕摸着暈濕西服的血迹，眼角的淚光溢出恐懼。

黑色布料，吸收了鮮紅色，卻糊滿了她的手心。紅豔豔的，如同綻放在雪地裡的彼岸花。

“對不起……”她哽咽，輕輕推開葉風，撿起落腳邊的袖珍槍，塞到死死盯住房門的文晨手裡。

“薇薇……”門口的腳步聲近了，文晨想說讓夏薇不要管他們。

她相信夏薇一個人逃出去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是夏薇就是被自己呼喚來的。是葉家死死拽住了她。

“姐，不要手下留情，他們都該死。”說完，夏薇拽起抱着斷手呻吟的楚裴勇。

一腳踢起楚裴勇掉茶幾旁的袖珍槍，她抵住楚裴勇的腦袋。

湧進房門的黑衣人團團包圍過來，領頭的拿電棍指着夏薇說：“快放了老爺！”

夏薇拿槍用力頂楚裴勇的太陽穴，手指悄悄摸扳機的位置。

這麼小的槍，感覺不好開，抓手上跟沒抓東西一樣的。難找感覺。

“識相點，讓開。”她喝道。

去墨西哥執裁時，博教練教過射擊。

練了好多天，她仍把打靶心變成打紙闆人的肩部。

博教練說她的槍法能像她的拳腳準确無誤，就能百發百中了。

夏薇腦門冒冷汗。這麼小的槍，不知道射程是多少？

保險起見，還是靠近些吧。

黑衣保镖并不把她話放眼裡，不斷縮小包圍圈，對文晨和葉風虎視眈眈。

夏薇掐上楚裴勇的後頸，舉槍對準領頭的電棍。

砰一聲，子彈打在領頭人的腳邊。

領頭人吓得跳腳，兩手一張，帶着身後人立即後退。

“有，有話好說。”

葉風：……！！

剛是打偏了吧？

他要過去幫忙，被夏薇搖頭：“阿風，你和姐在一起。”

不知道文晨的槍法怎麼樣，但葉風的槍法很好。

好在傷在左肩，不會妨礙他右手開槍。

她有楚裴勇在手，可以很好吸引火力。

隻要葉風和文晨安全離開，她有辦法脫身。

“讓他們走，我留下來和你們算賬。”夏薇道。

“不行！”葉風第一個反對，拉着文晨到了夏薇身邊，“我們要一起回家。弄丢了你，爸媽會不要我的。”

他的眼睛發紅。夏薇不确定是傷心了還是生氣了。

現在沒時間安慰了，等回去後再好好說。說清楚他為什麼要騙她，說清楚他到底愛不愛她……愛的吧？都為她擋子彈了……

血迹順着葉風的手臂流到了手背上，黑布料已經吸收不了多餘的鮮紅，滴落地闆上。

“阿風，可以聽我一次嗎？”就一次。這一次，她一定保護好他。

“我願意聽一輩子，但這一次我們要一起回家。”葉風拿過文晨手裡的袖珍槍， “我的槍法很準。”

砰！葉風扣動扳機，領頭黑衣人的電棍掉到地上。

黑衣保镖們一陣慌亂，有幾個逃竄出房門。

“都，都冷靜！”領頭人僵着被子彈震麻的手臂，“你們放了老爺，我們讓路！”

葉風左右晃了晃槍口，領頭人帶着黑衣人讓開一條徑直到房門的通道。

葉風瞥一眼文晨，文晨會意，立馬跑出房門。

聽着噔噔的高跟鞋遠去，葉風拿槍抵住楚裴勇的左太陽穴：“薇薇，你和姐一塊。”

夏薇想拒絕，忽見楚裴勇的左胳膊在動。

她立馬去抓。那不知什麼時候伸進西服口袋的手，掏出把匕首刺來。

夏薇條件發射地改抓為格擋。

手臂傷了，還有腿可做武器。一旦内髒受傷，手腳會跟着無力。

然而，匕首卻在眼皮子底下調轉方向，刺向了來護她而抓楚裴勇手的葉風。

夏薇一直相信上天關了扇門就會開一扇窗。同樣悲慘的事，不會降臨在同一個人身上兩次。

她卻忘了她是災厄之子。

同二十年前一樣無能為力，一樣眼睜睜看着匕首插入葉風的身體。

以為隻要習武就可以護他周全的想法，被楚裴勇頃刻間瓦解。

腹部的鮮紅，一瞬染紅匕首，濺至楚裴勇的手心。

他哈哈大笑起來：“菁菁，我幫你懲罰這個不孝子了！”

夏薇再怎麼對楚裴勇拳腳打踢，那一秒之差，卻會是陰陽相隔……

她想看看葉風有沒有事，可那些說好了讓道的黑衣保镖都湧了過來。他們揮舞着電棍，如鬣狗般張牙舞爪。

被夏薇一腳踢飛的楚裴勇，砸中了一邊，另一邊又圍上來。

根根電棍毫不留情地對着捂着肚子踉跄的葉風揮來，一聲聲槍聲從夏薇手中的袖珍槍中震響。

她不再猶豫中不中靶心。到如今，再不用留活口。

震耳的槍響，驚得文晨加快跑下樓梯。一定是那些黑衣人反悔了，葉風開槍在警告。

一聲接一聲，她隐隐不安，想回頭。轉念一想自己隻是累贅，還是趕緊啟動車子，等葉風和夏薇出來，立馬接上逃走。

文晨奔跑着，幾次差點踩空樓梯。好在手臂反應夠快，及時抓住扶手拉住了下墜的身體。

飛快跑到一樓，空氣中彌漫絲絲木頭燒焦的味道。

文晨無心是不是哪裡起火了，她一口氣沖出廳門，跑向停在院子裡的保時捷。

一步跨下廳門的台階，忽見地上一具人影。她一驚，腳踩空，高跟鞋一崴，撲向了那團月光下的黑影。

手下的臉溫熱的，是個活生生的人。隻是雙眼緊閉，似乎睡着了。

這會定了定神，院子裡昏暗的路燈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