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周遭的景緻像腦海裡的記憶一樣,走馬燈般一幕幕閃過。鶴聲嘗試着将那些人和事串聯起來,卻發現那些碎片化的東西根本不肯為她停留片刻,可她不死心,所有記憶是屬于她的,憑什麼拼湊不起來?
“你眼下不必急于回憶過去,待找到剩下的一魂一魄,便都明了了。”
鶴聲詫異望着玉光的背影:“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知道。”
“那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鶴鳴于九臯,聲聞于天。你叫,溫鶴聲。”
玉光突然停下,回身揮手,将她那身紅衣褪去,換作一襲素白後,指着雲層下方說道:“由此處下,可以通往人間界,我探到你有一魂就在那裡。”
“你不再同我去了嗎?”
玉光沒有回答,隻默默解了她身上的縛術,又幻化出一把傘推去她頭頂:“你如今魂魄不全,算不得完整的人,不能見光,這傘贈你。記住,有光處,必打傘。”
新生之後又獲自由,沒有什麼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了。她握着傘飄向玉光,想要對他說一句“謝謝”,卻察覺到他臉色有些不大好,眉宇間透露着疲态,從整個神情裡觀看,像是在努力壓制什麼。
玉光攤開手掌:“這裡有兩隻神獸,名喚當康,領胡,暫時放到你身邊護你周全,幫你尋魂。”
“當康?領胡?”鶴聲盯着那兩隻神獸,不可思議道, “這不就是豬和牛嘛?”
不過,小小的,還挺乖巧。
她圍着神獸轉了一圈,突然湊過去,指着領胡:“大牛。”
指着當康:“小豬。”
“我這樣叫它們,可以吧?”
玉光突然掩嘴咳嗽,見鶴聲要上前,他當即揮袖,閃避千裡,于蒼茫天際裡留下一句:“它們乃上古神獸,你莫要玩鬧亵渎。”
還來不及回應呢,兩隻神獸突然爆發耀眼的光芒,灼得鶴聲睜不開眼。
須臾後,耳邊有了喧嚣聲,再次睜眼,她竟站在一條繁華熱鬧的行街上。
這就到人間界了?也太快了吧,神獸果然不同凡響。
神獸?鶴聲扛着傘四處看,在牆角一堆爛篩子下發現瑟瑟發抖的兩隻小狗,正沖她嗚咽着。
“神,神獸?”
兩聲歎息一前一後響起,随即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轉身看去,險些大叫出聲。
男人,兩個風格迥異,甚至稱得上人間絕色的男人。
鶴聲握着傘,圍着右側的男人轉了一圈,從男人身後探出腦袋,忍不住上手彈了彈飽滿耳垂上,綴挂着的紅豔豔的流蘇。
她兩眼放光:“你是誰啊?”
折扇唰地一聲響,有軟風拂面,有金聲玉振:“吾乃當康。”
當康?這哪裡是神獸啊,根本就是風華絕代,一笑百媚生的美男子啊。
鶴聲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她深吸一口氣,轉身來到另一個男人身旁,由上至下,由下至上,看了好幾遍。
這個男人便不是當康那般芝蘭玉樹,翩翩公子了。
他穿着皮甲制作而成的衣裳,裸露出半隻結實的手臂,所見之處,緊實黝黑,魁梧無比。
“你,你就是大牛了吧?”
領胡禮貌地糾正她:“我叫領胡。”
鶴聲瞪大眼睛,長得這麼魁梧一個人,說話竟然這麼溫柔,太有反差了。
玉光究竟上哪兒找的這麼兩個極品?下次見到他一定要好好問問。
當康、領胡:“……”
“走吧。”兩隻神獸異口同聲,于一左一右拽起鶴聲的胳膊肘,帶往人群中。
“你們修煉了多久才可以變成人啊?”
“變成人以後是不是也吃五谷雜糧,天黑睡覺,天亮起床?”
“你們平日都住在哪裡?還有玉光,他跟你們住一起嗎?”
“他到底什麼來頭?為什麼那麼厲害?”
……
她實在太聒噪了,吵得人耳根子疼,當康幹脆抓了串糖葫蘆塞進她嘴裡。
鶴聲拔出嘴裡的糖葫蘆串,有些怔然。
一陣笑聲突然傳來,把她從沒有頭緒的回憶中拉出來。她望向前方,目光緊緊定在一塊寫着“金玉賭坊”的招牌上。
裡面賭錢的聲音轟天震地,勾得她心癢癢。
她丢掉糖葫蘆,撒腿就往賭場裡沖,領胡一把掐住她的後脖頸,将人給拎回來:“主人隻讓我們陪你找魂魄,别的事,不幹。”
鶴聲一手握傘,一手拍打領胡的大掌,試圖勸說:“神獸做久了應當也很無聊吧?賭桌上可是比修煉悟道還要刺激好玩,你們同我去玩一圈,保證會日思夜想,戒不掉。”
當康上前幫領胡握住她的胳膊肘,歎道:“你年紀輕輕就死了,應當是有原因的。”
鶴聲驚疑:“什麼原因?”
當康漫不經心答道:“你之前活着的時候應該不是什麼好人。”
鶴聲的臉唰地垮下來,剛想為自己辯駁幾句,當康一聲“噓”,她立即止聲。
當康漆黑的眸子裡,映着賭場門口兩大一小的人影子,他擡手點了下鶴聲的眉心,一道細長的金線突然蜿蜒鑽出,直接連接在那道小身影上,瞬間又被彈回來。
他沉聲道:“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