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向1808年流淌,就在新年即将到來的那天,普萊斯先生眉毛和胡須耷拉着,闆着一張臉,蹬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在進起居室的時候,他碰到了一個破箱子,直接上去就是一踢:“誰把箱子堆在這的,快把它移走!”
“親愛的,我這就讓凱特把它移走。其實我早就吩咐凱特快點把這個破箱子扔掉,凱特,快來。”普萊斯太太忙不疊地吩咐女仆。
普萊斯先生顯然還不解氣,理查德和約翰這時正好在追逐打鬧中撞到了他,被中尉痛揍了兩下。打完孩子,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破口大罵:“這群狗娘養的,就給了我三十鎊!整整吞了我十二鎊,我本以為他們最多拿走兩鎊的,誰知今年會這麼過分了,拿了一些破爛說是今年購買的軍服,我可不需要這些破爛玩意兒。要知道當初在船上時這群小兔崽子還不知道在哪裡呢,以為我不懂他們那點兒名堂嗎!那些保養船塢的技工都不止拿這點錢,聯合王國遲早要敗在這群吃裡扒外的蠢豬身上!”
“哦,親愛的,那有什麼辦法呢?能不能找馬克斯韋爾将軍幫幫忙?”普萊斯太太一邊給丈夫倒茶,一邊喊女兒過來:“瑪麗,瑪麗,最近馬克斯韋爾将軍太太有沒有邀請你去她府上?”
“媽媽,最近我沒有收到邀請。将軍一家都去倫敦城裡過冬了,不在樸茨茅斯。”
“真可惜,我看就是因為将軍不在,這群人才這樣猖狂大膽的。”普萊斯太太這下無計可施了,而普萊斯先生雖然有兩三個朋友,但多半是和他一樣閑置在家的失意人,這次收到的薪水同樣縮水了部分,除了一起喝酒痛罵發放薪水的官員也沒别的舉措了。
因為普萊斯先生心情不好,普萊斯家的氣氛有些沉悶,直到晚餐時間到了,凱特端上了精心準備好的西紅柿燴牛肉、烤吐司、煎蛋、茄汁土豆泥、蔬菜沙拉等,一家子坐到餐桌旁大快朵頤,這下除了瑪麗,其他人都把今天的不愉快抛之腦後了。
大約到了四月,臨近複活節的時候,馬克斯韋爾将軍一家人終于從城裡回來了,此時瑪麗已經六歲了(她生于1802年4月1日,恰巧是那年的複活節)。
他們剛剛安頓下來,将軍太太派仆人駕着馬車來到普萊斯家接她的教女,原來是将軍太太和小姐邀請瑪麗·普萊斯小姐到府上住兩天,一起過複活節。
将軍府的男仆剛剛道出來意,普萊斯太太就忙不疊地答應:“真是太榮幸了,瑪麗,你的好教母邀請你去将軍府上過複活節,快去收拾收拾。”就這樣,沒等威廉幾人放學回家,瑪麗就被母親利索地送上了馬車。
這是一輛寬敞的四輪馬車,它停在普萊斯家所在街道的瞬間就吸引了左鄰右舍的目光,這裡的住戶還沒有誰坐過這樣闊氣是馬車。
将軍太太本想派自己常派的那輛車來的,不巧那輛車今天出了點小故障,将軍便把四輪馬車派來了,這輛車和瑪麗想象中那種舒适寬敞的馬車很像,她可以自由地觀賞外面的風景。
馬車開得挺穩,很快駛過普萊斯家所在街區,瑪麗一直看着外面的街道:賣魚的小商販在街邊叫賣着,賣牛奶的大嬸小心翼翼地在馬路一側行走、間或停下詢問住戶是否需要牛奶,洗衣房的女工們用手拿着木棍在路邊攪拌水桶裡的髒衣服……
瑪麗腦中有一道思緒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抓住這個靈感,馬車已經駛過了大教堂,來到一個更加豪華的街區,沒過多久,一棟典型的攝政時代風格的城市住宅出現在瑪麗眼前:房屋充滿了古典元素和對稱設計,窗戶全都排列有序,煙囪都整整齊齊。
等馬車停好,女仆把瑪麗迎到室内,一個精心布置的起居室就映入客人的眼簾,女主人曾不厭其煩地向來到此地的客人介紹那些輕巧典雅的家具是由赫普爾懷特精心設計的,牆壁上則挂着将軍的肖像——那是特地找亨利·雷伯恩定制的。
“我親愛的小瑪麗,我真是無比思念你,我記得你是最近過生日,對嗎?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馬克斯韋爾将軍太太看到教女出現在她眼前,幾乎激動地要流出淚水。
她今年芳齡二十四歲,身材修長,有一頭茂密的深棕色頭發,是一位打扮入時、長相漂亮的少婦。她出身不高,隻是一位律師的女兒,在一次舞會上,有幸得到了馬克斯韋爾上校的青睐,雙方很快情投意合,男方已經出人頭地可以自由選擇結婚對象,女方則不在意他已經有過一段婚姻和一個女兒。
一個十八歲的新娘嫁給三十六歲的丈夫,但是雙方的親戚都稱贊這是天造地設般的姻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們已經結婚六年多了,馬克斯韋爾上校成了馬克斯韋爾将軍,将軍太太還沒能有幸為四十二歲的将軍生下一位男性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