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蘊如堅決拒絕,“你莫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兒,方才大夫都說了,你這需要好好養着,不然會落下病根的……”
她故作惡狠地盯着他,警告道:“燕長君,你可是本公主委屈自己救回來的,你不顧慮你自己,也該顧慮些旁人。”
李蘊如頓了一下,說:“要當真你這養不好廢了,本公主可是不會要一個廢人的!”
燕甯望着人,眉目帶笑,他拉着她一塊坐到軟榻上,将大袖放下來,遮住傷處,平靜自然的說道:“我隻是想,如果我同你一道出現在他跟前,你父皇他,定然會更加放心的。”
“這……”
李蘊如未曾想他說出來的緣由竟是這個,人呆呆在那裡,半天兒未反應過來。
燕甯攬着她的腰,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說:“宣帝将你嫁入燕家,是希望你可以得世家庇護,遠離這一場災劫,我跟你一起去見他,便代表了燕家對你的态度,他才能安心。”
之前李蘊如以為,父皇硬逼着她嫁給燕甯,不惜以江左的兵權相贈也要嫁,是存了讨好世家,要他們的支持,畢竟早前他幾番出的政令,都無疑是動了世家的利益,這是一個緩和關系的征兆,可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他知道一切已無法挽回,才用自己現在還有的權力,在為她鋪路,求她一個平安,有依靠。
所以燕甯同她一塊去,确實如人所說的,會更加叫他心安,隻是……她有些擔心……
“可是……”
如今世家和朝廷已是針尖對麥芒的形态,燕甯的一舉一動定然也是被盯着的。
“我知你在想什麼。”他寬慰道:“無事,任何問題,我來處理。”
罷了。
左右情況也沒有再糟糕的時候了,何必顧慮那麼多呢?
她答應下來,隻是提醒道:“我父皇他老人家病得極重,受不得任何一點刺激,不管你們世家謀算如何,進了宮,你便隻有一個身份,是我的夫君,是晉朝的驸馬,是我父皇母後的女婿,所以我希望,不論我父皇對你說什麼,交代什麼,你心思如何想的,在那一刻都止住,答應他任何的事。”
這是一個極其霸道的要求,如若齊宣帝趁此提出來要他支持呢?
單方面的承諾,實在沒道理,她有些得寸進尺了。
可她不會妥協,以後也不會!
見他不搭腔,李蘊如眼簾垂了下去。
果然在涉及世家利益之時,哪怕隻是一個假設,他都不會将她放在頭一位,為她盲目應聲下來。
她裝着若無其事道:“這确實太過無理了些,郎君有猶豫也正常,我這也隻是以防萬一,畢竟,我隻有這麼一個父皇,他還不知道能陪我多久,我不想他在最後的日子,還要遭受來自世家的壓力,還要被世家壓制着,連一個小輩都能拒絕他……”
她很少談這些事,畢竟太傷了,隻能刻意叫自己去遺忘忽略,當作什麼事都沒有,還是如同以往一樣,隻是怎可能一樣呢?
她就要失去最愛她的親人了,每一天相處的日子,都是分别的倒計時……
想到這些,她呼吸都有些重了起來,再裝着無事也不免紅了眼圈,聲音帶上了哽咽。
“燕長君,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想……”
“嗯,便這樣罷。”燕甯開口。
“什麼?”
李蘊如吃驚的擡頭看他,人面上并無太多表情,他一貫這樣,很少有情緒波動的。
“我不保證如若宣帝趁機提出什麼請求,我全然答應,給予承諾,但我會盡力而為。”他說。
應了?
這就應了!
這是第一次,燕甯在世家跟她之間……他選了她。
至少是願意為她妥協的。
李蘊如心情激動得無言以表,她又哭又笑的,反身直接抱住人,沒顧忌的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邊親邊誇道:“燕長君,你人真好。”
燕甯嘴角噙着笑,那隻沒傷着的手摟緊她不堪一握的細腰,叫她不掉下去,任她在自己臉上留下她的印記。
李蘊如的感情同她的人一樣,向來是熱烈張揚的,好像一團火,隻要她靠近,任你如何,都無法去忽略,她也從不加掩飾。
喜歡就是喜歡,不愛就是不愛,不願意的事,旁人絲毫強迫不了半點。
真有意思,惹人憐愛極了,他想。
……
午後,二人一道入了宮,還在宮道,碰上了她姐姐華陽公主李靜和和她的驸馬秦湛。
李蘊如回來不湊巧,碰上兩人回了青城老家,這幾日一直沒見姐姐,在這見到自滿心歡喜,不顧秦湛和燕甯的想法,跳了馬車過去,賴着她。
“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秦湛嘴上斥責,但已自覺下了馬車,還交代道:“你話少些,你阿姐剛回來,身子正乏着呢。”
“略略略!”
李蘊如不聽,朝他扮了個鬼臉,催促人下車,李靜和溫柔娴靜,隻道委屈一下自家夫君,又同那八駕的豪華馬車上的燕甯颔首點頭,算做招呼。
四人便這麼換了位置,一道前往乾元宮。
“它世家簡直欺人太甚!”
還未進殿,就聽裡間傳來怒不可遏的聲音,随即是一些碎盞聲,但走近,就見太子李洵氣得面上充血,全無風度,對着空氣大罵着,殿内宮人烏泱泱的跪了一地,頭直接埋到地上,不敢大喘氣一聲。
這并不能平息這位主子的怒火,他還在繼續扔着東西,手邊的茶杯被扔得七零八落,碎片亂飛,李蘊如跟姐姐進門,都差點遭了殃,是燕甯跟秦湛及時護住,才免了殃災。
“阿兄好兇呀,這是怎麼啦?”
李蘊如從燕甯護着的臂彎裡探出腦袋,又慢慢的自他袖間走出。
她記憶裡的太子哥哥是個溫和的人,别說對宮人發火了,就是踩死一隻螞蟻都會心疼,母後常說,他是個有佛性的人,同父皇,同她一點也不像。
可今時今日……
李靜和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個,她蓮步輕擡,繞過一地狼藉走過去,到弟弟身邊,拉着他坐下來,拍了拍他的手,柔聲問:“是太子妃那邊的事罷?”
李洵看着這個溫柔的長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委屈的撲進人懷裡,如同孩子一般抽泣哽咽,“阿姐,柳家……柳家将阿蘅腹中的孩兒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