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被她氣得臉色漲紅,基本的體面都差點沒留住,她緩了許久才堪堪回過神,讓李蘊如下去。
李蘊如離開,未走遠,便聽到屋内傳來窸窸窣窣的珠玉碎裂聲。
她本該覺得一陣心中痛快的,可好奇怪,此時此刻,并沒有。
相反的,李蘊如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悲涼感來。
她母親貞元皇後,姐姐華陽公主,崔氏……
不論誰,何種性子,何種出身,低賤或高貴,又做了哪些事,對的亦或是錯的,都是為了孩子。
有了孩子,便縱由人拿捏住了。
嗯。
孩子是一把刀,是一把不知什麼時候,便會刺向自己的利刃。
還好……她沒有。
這麼想,她又忽然心中慶幸起來。
人百轉千回的心思,未曾細看路,再擡頭,便見燕甯在身前。
“你……何時來的?”
李蘊如第一反應是慌亂,她眼神幾乎不受控的轉過去,看向崔氏那邊的屋子。
這裡,同崔氏的房間,所相隔并不遠,若是争執大聲一些,人是可以聽到的。
她現下種種,其實不過借着燕甯對她的一點心意在賭罷,可燕甯早便坦誠說過,不會為她放棄親族,如若知道她這般算計,她并不敢保證人會向她同崔氏說的那樣,無條件的相信自己,站在她這邊。
不确定。
所以心虛,想遮掩。
“不多會兒。”燕甯溫聲開口,向她伸出手,“走吧。”
“呼。”
應當是沒聽到,否則反應不會這麼平靜。
李蘊如松了一口氣,将手搭上去,卻被冰得不自覺瑟縮了回來。
“郎君的手好涼。”
燕甯的手極為大,能完全包裹住她的手,修長的指猶如蔥段一般,又長又漂亮,骨節明顯突出,可清楚的看到遍布在手背跟指節上的青筋,力量感十足,卻也是血氣足,素來是熱烘的,仿若烤爐。
往年冬日,李蘊如總愛在事後賴在他懷中,拿着人的手給自己當暖爐,這種冰涼沒有一絲血色的時候,甚少。
她第一時間又是想到了方才的事。
“郎君是不是……”
她想問是否聽到了她跟崔氏的話,不過燕甯并未答,那張仙姿玉容的臉沒有太多表情,不過主動牽上人,拉着她離開,回了東苑。
進門人便将她壓在門上親。
親得很用力,她身子發軟,舌頭也發麻,堪堪受不住,兩手抱着他的脖頸,拿他做支撐點,才叫自己沒有落下去。
“燕長君你……”
兩人許久未曾這般親密了,自她父皇故去前人離京始,到今日,哪怕是這兩日二人在宮中,整日在一塊,也是同榻而眠,也未曾越過界一步。
她曾問過他:“這般執着,一定要留下,是否是因為……想了?”
燕甯并不否認這一點,卻道:“是,我思着公主,念着公主,想同公主在一處,不過長君并非那重欲急色的浪蕩登徒子,不識禮數,公主尚在孝期,我不會如何的。”
這是自然。
李蘊如再未見過比她更加守禮的小郎君了,二人成親這一年來,除了某些他被人逼急了的時候,大部分都是端方守禮的,便是情到濃時,都會問一句:“可以嗎?”
他一本正經,倒襯得李蘊如是個急色的女郎,主動又直接。
盡管她确實是,也貪他這一張皮相,可這麼些時候,還是會要些臉面,有小女兒家的矜持,因此總會被人說紅了臉。
她又羞又怯,不知該如何是好,便隻能小手拍着他精壯的胸膛,嬌嗔怒聲道:“你要弄就弄,何必講這些!”
那時人清隽的面容上會多一些笑意,便也少了些冷意。
可以說,前期二人半分感情沒有的時候,便隻賴着這一點庸俗的東西來交流罷,後邊日子長了,才逐漸好些,但也一直保持了這個習慣,許多的事情,好的壞的,仿佛到了榻間,就可以全然忘掉了。
但這一段時日實在太多事了,又常分兩處……
“公主,我們……要個孩兒罷?”
他神色迷蒙,啞着嗓子說:“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我們要個孩子,這樣,你同燕家,便徹底分不開了,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父母親,那些世家,都會給你幾分臉面的。”
徹底分不開了?
李蘊如聽着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