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黃又回來了,嘴裡叼着一團大樹葉,放到嘉菉面前。
嘉菉來了點興緻,打開一看,裡面是個兩個鴨蛋大的桃子,桃尖是紅的,瞧着頗為誘人。
他驚喜地拿過桃子,稱奇道:“大黃是有點靈性,還知道給主人找吃的呢!”
田酒瞟他一眼,見他用水洗了桃,還想分她一個,她擺擺手:“我等着吃飯,這桃你吃。”
嘉菉心裡一暖,他早就餓了,也不推辭:“那我就不客氣了。”
“咔嚓”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水分十足。
唯一問題是——“酸死了!”
嘉菉張着嘴,呸呸吐出來,可嘴裡還泛着酸味,刺激得他直流口水。
大黃“嗷嗷”兩聲,尾巴啪啪甩着,興奮地圍着他轉來轉去,嘉菉甚至覺得他在那張狗臉上看到了幸災樂禍。
“你個壞狗!”
他把手裡啃了一口的桃丢出去,大黃靈活一跳,躲開了桃子,轉了一圈又繞回來,圍着他吐舌頭,像是還想再來一次。
田酒旁觀着,慢悠悠地扇草帽,嘴角上揚。
嘉菉看着眼前這一人一狗,流着口水含糊道:“田酒!你是故意的!”
故意騙他吃酸桃!
田酒拿起剩下那隻桃,在泛紅的桃子尖上咬了一口,再用力丢出去,大黃跳着跑出去,去追那隻亂滾的桃子。
“還沒到桃子熟的季節呢,那麼青的桃,誰知道你真敢吃。”
嘉菉總算不流口水了,牙齒都快酸倒了,他灌了一口水,憤憤道:“……還怪我了?”
田酒攤手,又摸了把他的光頭:“等你頭發長出來,就到桃子成熟的季節了,到時候再吃,很甜的。”
嘉菉哼了聲,不爽地躲開她的手。
他又不會一輩子待在這個小山村,還桃子成熟的季節,到時候誰理會她。
他張口想要譏諷一句,可眼尾卻瞥到她打扇手上的傷口,采了一上午茶葉,傷口不可避免地拉扯到,零星血迹糊在指節上,她也渾然不覺。
嘉菉看一眼,又看一眼,眉頭皺起來,劈手奪過草帽。
田酒詫異回眸:“做什麼?”
嘉菉大力扇動草帽,帶起的風讓田酒都眯了眼,額前碎發飄動,他哼一聲,沒好氣道:“就你那點力氣,扇起來跟沒吃飯似的,哪有我扇得涼快。”
田酒往後捋了捋被吹起來的頭發,看向上山的小路,歎道:“可不是沒吃飯嘛。”
茶山離田酒家并不遠,既明抱着一束荷花,沒多久就回去了。
一進屋子,那股子如影随形的炙熱終于被隔絕在外,他把荷花放到一邊,拿下被曬軟的大荷葉,先簡單洗漱了下,在椅子上坐着發懵。
髒兮兮被刮破的衣裳,臉上被曬傷的刺痛,還有酸痛的手臂小腿,他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
既明歇了好一會,才抱起那一捧香氣清新的荷花,在竈房裡尋了個陶罐,添些水插花。
還真别說,這簡樸的土屋多了束荷花,竟也真有些清幽意味。
他随手撥動着待放的荷花,正踏出竈房時,一道尖細嗓音響起:“哎呦,這就是酒丫頭買回來的男人,怎麼還是個光頭!”
既明腳下一頓,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回身看過去。
一道細長如柳的身影倚在門上,懷裡抱着個穿肚兜的娃娃,正上下打量着他,面色驚奇中帶着挑三揀四。
“酒丫頭不會挑人,瞧你不是個壯實的,又白又瘦,倒像個讀書人。你又長得俊,怎麼就想着跟了酒丫頭,她可是個沒錢的。”
年輕婦人聲音雖細,一張嘴話趕話,倒豆子似的洩一地。
見既明不做聲,她抱着娃娃就邁進了門檻,走過來從陶罐裡抽走一隻開得最好的荷花,“咔嚓”一聲折了莖,插進發髻中,引得娃娃伸着手一個勁地“咿咿呀呀”地叫。
既明掃過她理所當然的表情,端着陶罐轉身進了堂屋,把荷花放到供桌上。
那供桌工藝雖簡,卻是下了功夫了,即便是他這種看慣了好物件的,也挑不出太多毛病來,隻是用的榆木稍次一些。
年輕婦人沒得回應,自來熟地抱着娃娃跟着進了堂屋,見他注視供桌,立馬又眉飛色舞起來。
“這桌子好樣貌吧?”
婦人瞧着瘦弱,卻一手颠着胖娃娃,騰出一隻手來摸了把光滑的供桌。
“這都是酒丫頭的手藝,她做木匠很有一手的,這家裡的桌椅闆凳、碗筷瓢勺都是她鑿木頭鑿出來的。”
既明忽而想到早晨那隻溫潤油亮的木碗,即便是碗沿的人頭像,摸起來也觸感柔和,沒有一點木渣子,确實沒有鄉野粗劣之感。
年輕婦人說了這麼多,他像是終于恢複聽力,側過身應了一句:“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