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洲拎起柏子仁加遠志的紙袋,紙袋寫着放進香薰機,加水加熱揮發香氣,他沒動手搞過香薰機,拎着紙袋子,看着香薰機,又不想麻煩阿姨再起來給他弄這些,研究半天,一股腦兒把紙袋裡的東西全倒了進去。
洲:你in了嗎?
張哥按摩店:嗯。
沈辭洲笑起來,調了香薰機的開關,反正也弄不明白随便開了一檔。
洲:我睡了,晚安
張哥按摩店:晚安
沈辭洲躺在床上,忍不住看了眼張将誠實地回答,笑得不行,怎麼會有張将這麼純的小傻子啊,今晚張将會怎麼度過呢?搞不好得in一晚上,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有趣。
張将看着那張照片,仔細看了沈辭洲的臉,仔細看了那些痕迹,每塊都昭示着這兩天發生的事,他記得清清楚楚,越夜越清楚,小黑躺在床邊上打呼,怎麼會有狗打呼比人還響,張将被小黑的呼噜聲打得煩死了,起床輕踢了一腳狗頭,小黑驚醒,委屈看了他眼。
張将去洗手間沖了把澡,當然也解決了下,真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多精力,低頭罵了句“你這沒用的家夥”。
以前沒遇到沈辭洲之前,他甚至連解決這種事都很少,他沒想過談戀愛更沒想過做這些,年輕氣盛的時候去網吧看到過别人看小電影,他也看過,男人女人,沒多大意思,他洗了洗手。
小黑看他回來,搖着尾巴又枕到了他的拖鞋上,張将把風扇的風調到了最大,一夜的悶熱令他失眠了,早晨看了眼泛黃的空調,買了十幾年的老空調,早就不能運作,他想得找個機會把空調修了,不然這個夏天會很難熬。
周六下午人工降雨,一場大雨讓這座南方小城充滿了塵土味,下雨天對店裡生意多少有些影響,張将坐在店裡,手裡翻着前幾天借來的《從0到1開啟商業與未來的秘密》,創新創造全新市場和價值,逆向思維,被罵邪惡總比被罵無能強…
小瑤的美甲店雨天也沒什麼生意,打着透明雨傘,穿着人字拖,一頭火紅的頭發,她最近很愛這些熱烈的顔色,遠遠看見張将在店裡看書。
她嫁來的那年,張将還是個孩子,那時候村裡都說他成績好父親是個高中教師,母親雖去世得早,但傳說是城裡的姑娘,生得一副好面容,卻因為嫁來鄉裡家裡跟她斷絕了關系。
聽說那些故事的時候,已經是張将父親去世後的事。
他父親也是可憐人,被發現時就泡在村裡那條河裡,面目全非,奶奶一病不起,身體每況愈下,高昂的醫藥費幾乎壓垮了這個曾經的模範家庭,張将本可以申請貧困補助,但卻毅然決然放棄學業去城裡打了工,十幾歲的小孩不知道從哪裡賺到的錢,硬生生讓老人在ICU扛了好一陣。
她有很久沒有見過張将,再見面是他奶奶去世的那年,張将仿佛從她認識的那個陽光少年變成了沉穩的青年,可那時他才不滿二十歲。
這些年裡,她一直以為張将已經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她看着他從鮮活到死去,他幹涸的靈魂和那個村子一樣,死氣沉沉,他活成了大多數人的模樣,直到前幾年她丈夫在外跑長途去世了。
她的婆婆說她命硬克死了她男人,明明一切與她無關,可她卻成了罪魁禍首,成了發洩對象。
隻有張将,在她被辱罵被毆打的時候不是用嘴站出來,是用身體替她擋了很多棍棒,他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給了她三千塊,讓她去城裡找些事情做。
他說:“小瑤姐,你還年輕,你得為妞妞好好活着。”
“那你呢?”
“我為爺爺。”
那時候,她就知道張将死了,死在了他父親去世的那年。
他的活靠着他的爺爺奶奶,他爺爺去世的時候,她很怕張将做什麼傻事,可是後面她發現張将一如既往地開店,回家,他活着,但他死了。
可是,前天下午,張将和她說他談戀愛了,他的對象是那位沒吃過豬油渣的男士,他很喜歡他。
小瑤發現他活了,從微死狀态稍微活了一點,不知道是好是壞,這種瀕死狀态的愛是愛嗎?他把瀕死态的愛當做了活下去的一線生機?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張将的活就像是他尋找的一根救命稻草,在放棄了這麼多年後,突然開始的掙紮。
小瑤拉開玻璃門,張将合上書:“小瑤姐。”
小瑤火紅的頭發像是雨天的一道光,她笑得燦爛,把手裡捧着的一盒紅色荔枝放到他桌上:“吃吃看,我老家親戚寄來的。”
張将剝開荔枝,汁水很足,他想沈辭洲肯定也愛吃:“還有嗎?賣我兩盒。”
小瑤拉了凳子坐下:“給他的?”
張将點頭。
小瑤黑色沾了碎鑽的指甲剝開荔枝殼:“小張,你怎麼是個戀愛腦?”
張将沒聽過這詞:“什麼意思?”
小瑤笑起來,她看着張将那副單純表情,估計他不在網上沖浪。
“我那荔枝正愁太多會壞,等會讓妞妞給你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