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卡翠娜提了兩盒盒飯進來。她走之前打量蔣在野的眼神很耐人尋味,臉上全然是一種窺到八卦後心滿意足的微笑。
蔣在野一邊拆包裝,一邊抱怨道:“本來想帶你出去吃的,卡翠娜在笑話我。”他招呼奚越,“哥哥,吃飯!”
奚越這才放下筆走過來。
商務英語對他來說難度不小,奚越臨時備課,反而要蔣在野來提醒他某些詞的意思。奚越看他,他就用那種哭過後有些悶的聲音,問:“連起來要怎麼說呀?中文的語序好别扭。”
奚越于是壓下那股淡淡的窘迫,帶着他一句句地翻譯成中文,又用大白話翻一遍——這些合同是之後需要蔣在野出面和一些國内來的底層工作者溝通的。
文件很厚一摞,他們目前的進度非常緩慢。
好在蔣在野說,這是好幾天的量,這才讓奚越放松一點。
啟睿集團的食堂為了照顧國人,提供的菜色很少見的是以中餐為主。也有迎合美國人口味的中式快餐。卡翠娜幫忙打的盒飯是粵菜。這一年來别說粵菜,奚越就沒吃過正宗的中國菜。
一口玉米排骨湯下去,他滿足地眯了眯眼睛。
蔣在野說:“哥哥,我炖的湯也很好喝。”
“是嗎?你竟然還會炖湯。”奚越順着往下問。
工作時間,教學對象主動挑起話題,奚越絕不會不識趣地不接話。無所謂話題他是不是感興趣。蔣在野不主動說話,他還得找話題聊呢。
“對啊,我會很多東西,有空炖給你喝!”他細數了一下他拿手的湯。
奚越不置可否,沒打消年輕男孩的積極性。
蔣在野的那份飯分量比他的大了一倍,顯然卡翠娜很清楚某個兩米男高的食量。奚越剩了兩個雪媚娘吃不下,蔣在野收拾了。
奚越問他:“運動員不是要忌甜食嗎?”
“我不是職業運動員。”蔣在野回答道。
“gap year是因為排球嗎?”奚越又問。
這次,蔣在野沒有很快回答。他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攤攤手,聳了聳肩道:“不是。是因為沒有想好以後那麼長要做什麼,所以才推遲呀。”
“哥哥,難道你已經想好一輩子要做什麼了嗎?”
下午依舊是枯燥的教學。蔣在野還算配合,除了一會兒問奚越有什麼夢想,一會兒打聽他為什麼要來美國留學。奚越左耳進,右耳出。
到下午五點的時候,蔣在野突然猛地竄起來,吓了奚越一跳。
“要上廁所嗎?”奚越問他。
蔣在野搖搖頭:“哥哥,你下班了。”
奚越看了眼運動手環,現在正好五點。
奚越小時候看《意林》,上面說美國人都很守時。他長大了來到這裡,發現這種說法很片面。但有一點,美國人在上下班上确實守時。
透過會議室的磨砂玻璃往外看,很多人都站起來收拾公文包準備下班了。
“我下課了。”蔣在野強調道。
奚越點點頭:“好。但是不急,我要留個作業。”
蔣在野突然警惕:“什麼作業?”
“美國小孩也要做作業的,你糊弄不了我。”奚越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挑出一份合同遞給他,“這個。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和我模拟下談判,說服我簽下它。”
蔣在野哇哇大叫:“我不是美國小孩,我是中國人!”
“中國小孩的話,作業量要翻至少三倍哦。”說着,奚越又拿起兩份合同。
蔣在野洩氣了:“哥哥,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他皺了皺鼻子,“大人都壞。”
“撒嬌是沒有用的,要乖乖做作業。”奚越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堵在這裡。
兩人從會議室裡出去,等電梯的人有點多,蔣在野便帶着奚越拐了個彎,坐董事長專屬電梯下去。
“路總呢?”奚越随口問道。他還以為蔣在野會等他爸一起走。
“我爸三點就下班了。”蔣在野說,“我媽在附近做美容,我爸提前下班接她吃飯。”
奚越點點頭。電梯門開,他說了聲bye-bye就往外走。蔣在野長臂一伸,勾着他的背包提手把他拉回來。
奚越完全沒準備,腳步錯亂地倒退,摔進一片很硬的胸膛。
電梯門再次合上,奚越站穩了,扭頭瞪蔣在野,問他幹嘛。
粉色頭發的男孩朝他無辜地笑,伸手按下B2。
“哥哥,陪我吃飯吧。”蔣在野極力遊說,“爸爸媽媽約會去了,我一個人很可憐,也不安全。你陪我吃飯。”
“你可以去找他們,或者回家吃。”
“可是我一個人很危險。”
“……”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想笑,奚越問他,“哪裡危險?你很高很壯。”
蔣在野理直氣壯道:“美國很亂的!我這種甜心走在大馬路上,會被壞人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