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羅冕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家妹妹被美色誘惑就這麼挑中出身武魂殿的人,指不定是教皇培養出來專門刺探消息的耳目。剛想傳音,但見雲傾月神色如常,幅度極輕地搖搖頭。
他對雲傾月有絕對的信任,知她有自己的打算,便不再多言。
這時,絲竹管樂聲停止,閑雜人等都知趣地退下。皇座上的教皇開口,聲音平緩:“距離下一屆全大陸高級魂師學院大賽已不足兩年,關于這屆大賽,諸位可有什麼好主意?”
雲傾月一聽來了勁,放下綠豆糕,不怕死地第一個提醒道:“曆年都是在大賽前先辦一次宗門大比,教皇陛下莫非要破這個例?”
她對面,七寶琉璃宗宗主甯風緻微微歎了口氣,不用說雲傾月也能看出他的意思:太心急了。雲傾月移開目光裝作沒看到,反正教皇動不了她。
比比東的視線在雲傾月臉上停留片刻,沒計較她近乎找茬的發言,語氣仍然平和:“本座沒有取消宗門大比的意思。隻是上三宗之一的昊天宗如今避世不出,難道冥寰冕下能将他們請出山?”
“六個宗門加上武魂殿也能辦。”
雲傾月美眸流出一絲谑意,不鹹不淡道。
此言一出,殿堂内響起一片小小的抽氣聲。不少人擡頭去看藍電霸王宗正兒八經宗主玉元震的表情,但他壓根不管,心不在焉地摩挲着一枚龍骨玉墜,聽見雲傾月的話也隻是道:“冥寰鬥羅的意思就是藍電霸王宗的意思。”
果然不能指望這個寵妹狂魔。
比比東淡淡地“哦”了一聲:“是嗎。”随即又看向甯風緻。“七寶琉璃宗覺得如何?”
“甯某認為……未嘗不可。”
事已至此,甯風緻也隻能盡力配合雲傾月了。
“一是百姓們很久沒看到封号鬥羅同台競技的宏大場面了,此番大比可穩固武魂殿與宗門在民衆心中的地位。二是可為魂師大賽預熱,展現實力吸引表現優異者加入。三是……”
“三是十三天曦的祭祀儀式,正好也可以一道舉辦了。”
雲傾月慢條斯理地勾起一笑。
“教皇陛下說呢?”
如果說,前兩條尚有人不置可否,那麼雲傾月提出的第三條,祭祀十三天曦,直接斷絕了所有人的退路。
十三天曦,是鬥羅大陸史上,無比光耀輝煌的十三位始祖。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人類可以安心修煉生活的環境,就沒有現在安甯的鬥羅大陸,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教皇動作微頓,定定地注視着雲傾月。
雲傾月坦然自若,甚至有心情沖她溫和一笑,口吻十分愉悅:“七寶琉璃宗和藍電霸王宗當然也會幫助籌辦天曦祭。我相信其他宗門也會支持的,對嗎?”
極短的寂靜後,不知是哪個宗門先開口。
“冥寰冕下說的是。”
仿佛一個信号,緊接着,剩下的宗門也争相表了态。
“五十年一度的天曦祭不可怠慢啊。”“天曦祭與宗門大比乃大陸兩大盛事,的确要重視。”“冥寰冕下言之有理。”
半晌,比比東道:“本座會考慮。”
雲傾月眸中笑意明豔,遙遙朝她舉杯:“我敬教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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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座談會總算有驚無險地結束。教皇扶額不易察覺地歎氣,似是倦極了,緩步回了内殿,揮手示意菊鬼二人送客。
各宗門紛紛離席。雲傾月倒沒急着走,仰頭喝完最後一杯七日醉,垂袖放下酒杯,紅瞳氤氲起些許酒意,将往日眸底冰霜融化成涓涓流水。
她今日的确有些放肆了。不僅當衆駁教皇的話,還三言兩語定下了天曦祭這麼重大的事情,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她。
——但,雲傾月搭着玉元震伸過來的手起身,随意拆下绾在發絲間的簪子扔給他,任由一頭皚皚白發傾瀉而下,漫不經心地想,誰會反對呢?
誰敢反對呢。
酒精對封号鬥羅的影響微乎其微,更别提喝了這麼多年酒的雲傾月。幾杯七日醉根本不可能幹擾她的神智,除非她自己想醉。玉元震表情不變,一手攬過她的腰,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能撐到回家嗎?”
“嗯……或許。”
雲傾月低低笑了,趁着左右無外人,飛快湊過去親了一口他的唇。
随即她又像無事發生一般退開,鳳眼微挑,妖冶的血紅色眼眸蒙着一層水霧擡起,專注地凝望着玉元震。“哥哥覺得呢?”
幸而藍電霸王宗的位置很靠前,位于大殿最深處,賓客們都在往外走,沒人看見這一幕。玉元震歎了口氣,唇上還殘存着柔軟的觸感和淡淡的酒氣,提醒他不省心的妹妹又起了壞心思。
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歎氣幹嘛,嫌棄我啊?”半醉的雲傾月敷衍不得,在玉元震懷裡立刻炸了毛,“當初不是你說反正沒有血緣關——”
話說到一半,突然的騰空感讓雲傾月一驚,硬生生地止住了話頭。
她難以置信地仰頭,男人線條俊朗的側臉映入眼簾,令她意識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幾乎眨眼間紅了半張臉:“玉元震!放我下來!”
玉元震輕松地橫抱着雲傾月,步履悠閑仿佛就是故意逗弄她,淡淡道:“不叫哥哥了?”
假使他們都是十幾歲沒長開的小孩,此番舉動尚且看得過去。可雲傾月都多少年沒讓哥哥抱了,眼下生怕被别人看到,哪裡還有方才遊刃有餘的模樣,急得就差咬人了:“你快點!“
到底還是醉着。若是平常雲傾月早想出一百個方法威逼利誘玉元震,但她現在不甚清醒,腦子半轉不轉,隻清楚一件事:
絕對不能被看見,不然自己一張老臉往哪擱。
“呦,幾分鐘不見,這都抱上了?”
剛與他人寒暄回來的玉羅冕攔在他們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這兩人,語氣隐隐有咬牙切齒的意味:“我不過去叙個舊的工夫,大哥真是心急呀。”
“阿冕哥救我!”雲傾月見到救星連忙求救,撒謊不打草稿地委屈道:“玉元震欺負我!”
玉元震:“……”
他早就料到雲傾月要告狀,沉默片刻,隻語調平靜道:“阿雲喝酒了,非要纏着我抱,估計現在反悔了。”
輪到雲傾月:“……”
好在玉羅冕隻無條件相信雲傾月,堂而皇之地瞪了玉元震一眼:“還沒出武魂殿,要鬧回家再鬧。”
玉元震也喝了酒,聞言忍不住嘲諷道:“到底誰是兄長?”
“好了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最後當和事佬的還是雲傾月,好說歹說才壓下兄弟争吵的前兆。等三人之間恢複可貴的和平雲傾月酒也醒了大半,邊生悶氣邊給自己重新盤上發髻,誰也不理一人出了議事廳。
謝邀,有兩個哥哥是這樣的,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因為什麼事吵起來。
勸架耽擱了一會兒時間,他們差不多是最後出來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雲傾月朝幾位舊識遠遠略一颔首便走向等候多時的甯風緻,對他歉意地笑了笑:“讓你久等了。”
甯風緻搖了搖頭:“雲冕下哪裡的話。”
這時又傳來一道氣定神閑的聲音插進對話:“确實是久等了。阿雲在裡面被什麼絆住了?總不可能是一頭栽進酒杯裡了吧。”
雲傾月怒道:“老骨龍你不說話能憋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