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聽到雲傾月的最後一句話後,他眼前一黑,腳下打了個趔趄,被玉天心嫌棄地扶了一把才沒摔個底朝天,嘴上不可思議地叫道:“爺爺和二爺爺也要旁觀?!”
雲傾月瞥他一眼,擡袖輕笑:“阿恒這時候知道怕了?剛剛不還說自己長大了嗎。”
玉天恒讪讪道:“師尊饒了我吧……”
玉天恒怕極了他的爺爺。
從小孩子的角度來說,身為一宗之主的爺爺總是不苟言笑,冷淡的眼神能凍死人,給兒時的玉天恒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從少主的角度來說,宗主對繼承人的要求很高,玉天恒剛滿十二歲就把他丢去天鬥皇家學院進修。在祖孫鮮有的對話中,無外乎就是“修煉”“武魂”以及最重要的“别給你師尊添麻煩”這幾條。
玉天恒總有種感覺,自己在爺爺心裡的重要性恐怕還沒有師尊的十分之一。
二爺爺隻好上一點點。玉羅冕起碼不會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小孩子,但這位的名聲差到連身為侄孫的玉天恒都巴不得對他敬而遠之。
玉天心比起玉天恒就鎮定多了,但面上也透着一絲緊張,他不想出了差錯丢雲傾月的臉。“師尊能透露一下檢查内容嗎?”
“就兩項,不是很難。”
雲傾月輕描淡寫道。
“藍電霸王宗的看家本領,龍化和雷電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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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耽擱下來,師徒三人出了眠龍之心時,天邊已泛起夕陽金紅餘晖,間隙穿插着幾縷輕薄流雲,像萦繞在仙女臂彎的絲帶。
雲傾月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大小姐。”數名禦工部成員候在一旁,見雲傾月出來,同時向她俯身行禮,為首一名83級的魂鬥羅恭敬開口。“屬下奉宗主大人之命,前來封印眠龍之心的入口。”
雲傾月揉了揉眼睛,點點頭。“勞煩你們了。宗主和二當家現在在哪?”
“宗主大人正于競技場等候大小姐與兩位少主。二當家……”說到玉羅冕時,魂鬥羅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了下去。
“據弟子們所言,二當家一直待在九黎宮,還封了整座紫電山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九黎宮是玉羅冕的住所,和雲傾月的霜凝宮一樣,平時沒人能靠近,也沒人敢靠近那裡。
但正月裡宗門九山禁令解除,九座山對所有弟子開放,于情于理玉羅冕都不能禁止弟子們踏入紫電山。
難道是在處理「歸昔宿」時受傷了?
可傳音魂導器沒有動靜,應當問題不大才對。
雲傾月按了按太陽穴。“我知道了,待會兒我會處理。”
真是一個都不讓她省心。
“師尊?”玉天心看向她。
“我們先去岚風山。”雲傾月沒有多說,邁步向前,“别讓玉元震等我們。”
……
“怎麼去了這麼久。”
剛踏入坐落于岚風山頂端的競技場,一聲不輕不重的質問就穿過空曠的走廊直逼雲傾月面前。
就好像是雲傾月身為副宗主,抛下偌大一個宗門不管,自己跑去尋歡作樂,而玉元震對此表達含蓄的不滿一樣。
雲傾月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她又讓哥哥不滿意了。
堂堂藍電霸王宗宗主,不去坐他的尊席,偏偏守在離競技場入口幾步遠的地方,仿佛在刻意宣告他為雲傾月付出的等待。
等人真的來了,他又顯得漠不關心,修長指間飛躍着鞭撻空氣的深藍電弧,顔色極深的瞳孔略帶冷意望過來時,宛如深邃廣袤的星空寰宇,空曠而冷寂。
放在旁人眼中,描摹的是一幅黑雲壓城、風雨欲來之意。
玉天恒條件反射後退一步。反應過來師尊還在前面站着,使勁咬了咬牙,強迫自己直視着宗主龍袍金絲絹繡的衣襟。
玉天心則是有些擔憂地注視着師尊,落在玉元震眼裡,眸中更顯暗沉,冷冷盯着雲傾月下一步的動作。
雲傾月不過頓了一秒便啟唇。
“哥哥。”
此前盤踞于此的雷電高壓,被融雪般清澈動聽的嗓音瞬間驅散。
習習微風閑适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雲傾月輕車熟路地跑過去,不知從哪裡拿出一片雪白龍鱗,澄淨似鋪滿極北雪地的純白月光,卧着她蒼白的肌膚幾乎要融化在手心上。
“我從眠龍之心裡帶上來的,送你。”
玉元震下颌微收,凝視着她,平靜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雲傾月不自然地錯開他的眼神,輕咳一聲:“看什麼,不要我拿走了。”
“要。”
玉元震終于開口。
他接過那片龍鱗,指尖雷光一閃而過,還冒着寒氣的白色龍鱗,便被扣入左耳和雲傾月同款的耳墜,牢牢的同赤金龍玉熔接在一起。
兩種鮮明顔色交織,沖擊感很強,垂在那張線條冷硬帥氣的臉側,更多的是高貴的原始神秘感。
玉元震垂眸,凝視着雲傾月的眼睛,嗓音低沉:“我很喜歡,謝謝阿雲。”
雲傾月暗地裡掐了自己一把才忍住沒臉紅,做出口型回了他一句“流氓”。
這哪是她從眠龍之心帶上來的。
分明就是霜呪龍王龍化時尾巴上的一片龍鱗。
玉元震絕對看出來了,但他還是堂而皇之地收下。這七十多年雲傾月送他的鱗片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雲傾月懷疑他那裡的龍鱗都能做成一套衣服了。
“幹正事。”雲傾月白了他一眼,轉身朝兩個徒弟招手。“阿心阿恒過來,帶你們見個人。”
見個人?不是說要測試嗎?兩人一頭霧水地跟随雲傾月進入競技場内部,玉元震慢悠悠地走在後面,擡手摸了摸耳墜上的白鱗,唇角勾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