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沈之瑾剛給家裡打完視頻電話，被媽媽做的一桌子菜饞得口水直流。
好不容易回國，沒想到還是沒法一起跨年，好在看到他們都很開心，身體也好，她也是滿足的。
北城一連下了多天的雪終于停了，走到公交站台前，她找了個位子坐下，給媽媽發完信息退出來的時候，視線又移到下面那個夜景頭像。
點開，還是遲潛昨天發過來的信息，就在她發的那張餐具照片的下面，言簡意赅。
cq：【對，送你的】
沒有過多的解釋。
然後下面是她虛假的客氣，表達了謝意。
沈之瑾盯着這幾個字，怎麼看怎麼奇怪，手指懸在鍵盤上，自動打上心裡真實想說的話。
【你鬼附身了？】
不然為什麼平白無故送她東西。
沈之瑾看着這行字，心想要是真能發那就好了，可惜不行。
正準備删掉的時候，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停過來一輛車，按了一聲喇叭。
她在站台邊廣告屏幕的燈光下擡頭，看清車裡坐的人是誰後，手一抖，點了發送。
遲潛坐在車裡，隻看過來一眼，沈之瑾就鬼使神差湊過去了。
和平常不太一樣，今天他是坐在後排，前面開車的是個大叔。
看車型，是一台老賓利，看起來沉穩又舒适，要不是高中那會跟同學蹲在馬路邊研究過，她八成還認不出來。
沒來得及管手機，也不知道信息已經發出去了，沈之瑾把臉伸在窗戶那，皺眉：“幹嘛？”
“上車。”遲潛言簡意赅，“你不是要去聚餐嗎？我順路。”
“你也去？”
沈之瑾微驚，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人家是老闆，公司新年聚餐他過去也挺正常的。
可，他這個大忙人，要去也該去沃科啊，怎麼會來品一閣？
她扭頭看着公交車來的方向，說：“我自己坐車過去，你先走。”
一會聚餐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因為不想跟他走太近，她才沒有把他的車開出來，現在又讓她上車，那更不可能了。
遲潛不置可否，低頭翻了翻手機，不知道看到什麼，隐在光影中的眼眸晦暗不明。
莫名其妙來了句：“快上車，這裡沒有鬼。”
……
沈之瑾發誓，她絕對不是真想坐他的車。
當時就是感覺他老停在公交車的地方不好，再加上，她确實搞砸了一點事，太過心虛，不好意思再拒絕人家。
窗外，北城的夜景飛速後移，從上車起，車裡就沒有人說話，氣氛過于壓抑，導緻她什麼也不敢說。
沈之瑾深吸口氣，餘光中能看到旁邊的遲潛靠着後背，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雖說他平時也會穿正裝，但今天略有不同。
更正式些，領口系到頂端，打了一個暗紋領帶，掖在馬甲下面，像是剛從什麼場合趕回來，嚴肅的氣場還未卸下，讓人心生距離感。
如果一周前在品一閣見到的是這樣的他，恐怕沈之瑾也不敢跟他多說什麼話了。
靜了許久，閉着眼的人突然問：“為什麼沒有開車出來？”
沈之瑾扭頭看去，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點，隻随口扯了個謊。
“我，今天想出來走走，不想開車。”
遲潛沒再說話，但沈之瑾知道他在聽自己說話。
默了默，她主動搭話，不管對方是出于什麼理由送她東西，她起碼的态度還是要有的。
象征性問候：“你呢？不是說要出差嗎？”
遲潛半躺着，忽然笑起來，睜開眼睛，聽不出是調侃還是認真。
“想問我怎麼還沒走？”
“我可沒這麼說。”沈之瑾否認的很快，同時也驚覺這個人竟然學會了搶答。
遲潛笑容漸漸淡下，很是疲倦地合上眼，聲音很輕：“我今天不想走，推到明天了。”
他說完，不止沈之瑾，連前面開車的大叔都從後視鏡看過來一眼。
後半程的時間裡，無人再說話。
為了讓他好好休息，大叔好像還特意彎了一條車少的路。
沈之瑾察言觀色，也學會了沉默。
十多分鐘後，大叔把車穩穩停在車位裡，溫聲提醒後排的人：“小潛，到了。”
小潛？
沈之瑾憋笑，這稱呼跟他這體格似乎有點不搭啊？
旁邊的人睜開眼，已經清醒了很多，拿起手邊的大衣下車。
“謝謝孟叔。”
沈之瑾聽着，也有樣學樣，對前排的人說：“謝謝孟叔。”
她長得很甜，一看就是乖乖的類型，說話也是如沐清風的感覺，聽得人心裡很舒服。
就是普通道謝而已，好歹她也坐了人家的車，沒想到那大叔突然笑起來，在後視鏡裡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好好，乖孩子，去吧。”
一聽人家是誇獎她的意思，沈之瑾尾巴都要翹到天上了，臉上揚起甜甜的笑。
結果下一秒就笑不出來了。
“……這門咋開？”
剛才上車的時候好像是遲潛在裡面給她自動開關的，她也沒管，現在要下車了直接傻眼。
她摸着門，有點無措地尋找着開關，一擡頭，就看到窗外的遲潛好整以暇站在幾米外的路邊，應該是在等她。
好似看出什麼不對勁，等他走過來的時候，沈之瑾正好聽錯大叔的指示，把天窗打開了。
“……”
“……”
“……”
現場三人，有一人已經尴尬成了鹌鹑。
大叔安慰說不打緊，遲潛從外面打開車門，把鹌鹑帶走了。
車已經走遠了，沈之瑾跟在遲潛後面，臉上的燥熱還遲遲沒有降下去。
聚餐的地方訂的是家私人會所，獨棟樓，五層高，外面看還比較新，像是近幾年新開張的，排場中規中矩。
以前她去超市的時候好像經過幾次，但都沒有多在意。
快進門的時候，遲潛才停住腳步，回身看着她，問：“剛才下車，你叫他什麼？”
沈之瑾跟着停下，思緒終于從糗事中抽離，對他的問題感到些許莫名。
“那個大叔嗎？你不是喊的孟叔？”
遲潛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