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勁爆的胡言亂語砸下來,晏熔金同衆人一道驚愕迷茫了一陣,連低低啜泣與低落不語的人都拾起奇異的目光瞧着他倆。
晏熔金磨了磨牙,頂着那些目光道:“拐子随時會回來,我們手被捆于一處,隻要這整根繩子有一處破開,就能逃脫,當務之急是要找到能磨斷繩子的東西。”
晏熔金旁邊一個發微卷、俊毅面的青年說:“院子裡!那裡有個案闆,上頭應當有刀,我們使法子将刀豎起來,晃動身體磨繩子,定然有希望!”
于是衆人眼泛亮光,剛要協商着把捆住的一雙腳當一隻用,蹦蹦跳跳齊心挪過去,就見一身着短褐的自由人抱臂自門後拐出,倆眉毛彎得像坨了八十年的脊背,眼睛裡的“好意”像拿廚刀的豬,闖進了料理夥房。
豬道:“太好了,這樣自覺把自己往案闆送,省得我趕人。”
外頭也有五六個拿着家夥的爪牙待命,一眼就叫衆人絕望。
豬見狀喜氣洋洋地笑了:“但你們這批,一個也不用死!上回是有人實在賣不出去,還闖禍瘋瘋癫癫跑出去,害我貼了錢才宰掉的,你們都——”
最後“不錯”倆字,在掃過吐血的屈鶴為後陡然弱了,風中殘葉似的抖起來:“不是,也沒人動手啊,你是那躺道兒的行家啊?”
屈鶴為道:“不礙事、不礙事,你接着賣,我活得了,吐了好些年了。”
少見他那副笑眯眯的谄媚樣兒,人拐子立即舒心道:“你是個通眼色的!不用擔心,不死就行,不少人就好你這口呢!病些好,免得這人高馬大的叫人怕......隻是你這聲音,怎麼和鴨子似的?”
屈鶴為少見地哽了哽:“金湯喝多了,壞嗓子。”
人拐子的耳朵将他的話溜了一圈,沒反應過來,還叮囑他道:“等人來相看,你閉嘴,隻說害了風寒,嗯嗯嗚嗚答應着得了。”
然而待到院外同夥憋不住笑,人拐子才收回走遠的腳,目光從别人身上抽回來,不解地怒道:“等等,你格老子的剛才和我說啥?嘴裡不幹不淨的還是個刺頭?是不挨頓打身上心裡刺撓?”
說着便要将他丢給外頭爪牙教訓一頓,結果屈鶴為急忙道:“動我可以,别動我相好的!”
誰提他相好的了?
前一刻還緊張盯着他的晏熔金聞言,用勁閉上了眼,被繩捆着握不緊的手蜷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後在拐子看來時,忍不住罵了第一句帶髒的:“壞心眼子!死壞心眼子!”
拐子興緻盎然地“喔”了聲,将連繩斷開,才發現那粗繩之下還有單裹了每個人的縛繩......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敗又完蛋。
拐子牽着他二人下流道:“怎麼證明你們是夫妻?做給我們開開眼啊。”
屈鶴為卻得了失心瘋般不慌不忙,擡起手拳就往晏熔金屁股上抽,直把人趕得東倒西歪,他嘴裡還乘勝追擊念着鬼話:“說了多少次别急别急,害老娘揣了肚子,你姐夫不肯離了!現下好了,你跟我鬧脾氣鬧到這荒郊野地的來了,也不用看着你姐我、你姐夫還有你親兒子親親熱熱做一家人了!”
正如他所說,此地是死了個人都不知道的荒地,那拐子也不怕他喊。
反而興緻勃勃看他母雞揍小雞,把他相好的揍得遍地掉毛。
外頭爪牙操心道:“這暴性子懷了崽了?賣不出去怎麼辦?”
人拐子嫌他擾了自己看戲,翻白眼道:“沒見識,人心壞着呢,啥樣都有人吃這口,這年頭......哼。”
屈鶴為那頭已将綁在一道的手臂當作盤頭枷,将晏熔金的腦袋套得嚴嚴實實。
晏熔金趁半邊面孔埋在他頭發裡,氣聲問他:“你要做什麼?”
屈鶴為和他咬耳朵:“做、潑、夫。”
晏熔金丈二和尚摸不得頭腦,隻覺耳邊他扯長的吆喝響過粥廠開門的銅鑼,天花亂墜的橋段勝過市面上最火爆的《公主與各大美男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其間牆角炸開一聲巨響,天空一角大白,不知發生了什麼也未停。
就在屈鶴為胡言亂語到“早說了那天晚上别賭我那死鬼醉得死......”時,相看的人家來了。
人拐子急忙變了臉,上來給他倆一人一個耳拍子,揪着他們腦袋往井裡浸。
待那兩人安靜清白些了,拐子才直起腰,沖來相看的大戶人家的管事們道:“嬢嬢們見笑了哈,這倆活潑、話多着呢。”
說罷眼色一凜,叫爪牙将方才趁夫妻倆鬧哄、試圖從裂洞的牆角鑽出去的幾個“貨”丢過來,一起叫那管事比對。
其中,鑽得最快還弄出白光與巨響的男子,被護衛揍得半死。
買家當前,那幾個人登時面如死灰,以為同一戰線的小夫妻卻是瘋子,當下無計可施,大約隻能一輩子淪為奴仆與玩意兒。
地上泛起的腥鏽撲面,仿佛将他們的命運也如爛泥罩住。
晏熔金盤算着,等路上尋機會跑出去,他是官身,衙門裡的人不會不管,隻會誠惶誠恐将人拐子綁來謝罪,連同一道被拐的人,也能派人去解救。
都怪這屈鶴為胡來,一時興起扮女裝亂竄,被人綁了,還害得尋他的自己也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