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晏禾聽到謝今辭進來的動靜,将蓋在臉上的扇子挪開,将背過去的身體轉過來,對進來的徒弟問道。
“是。”謝今辭眼底湧出愧疚之色,“抱歉師尊,是我吵擾到您了。”
那倒沒有,她本來就沒睡着,隻是眯了眯眼罷了。
她擡眼正欲說些什麼,目光落在自己這兩個徒弟身上時卻是微微一怔,神情古怪。
謝今辭滿眼都是對自己的濃濃愧疚與關心,季雲徵更是跪在自己榻前,在她轉身過來時更是傾身往前,膝蓋朝她挪了半步。
“師尊,是我的錯,讓師尊昨夜費心勞神。”
季雲徵雙手交疊攥緊到發白,昨夜發生的一切記憶在他意識清醒時就紛紛湧入他的腦中。
似他這般任性,陸晏禾都能如此寬宥。
隻是因為……她是他的師尊。
陸晏禾無奈。
不是,這倆徒弟能不能不要一個兩個都露出這般可憐的表情?
她是真不會哄人。
陸晏禾手中靈力運起,五指向上一擡,季雲徵就被無形的力道給拉了起來。
“要跪回去正式拜師了再跪,現在跪我我還怕折壽。”
“回去路程約有個幾日,今辭,先教他些入宗的規矩。”
她話說完,總算見他們将各自的那副神情收了起來,于是立刻背過身去重新拿扇子遮住臉。
“我繼續眯會兒,不睡,你們不必刻意壓低聲音。”
“是,師尊。”季雲徵與謝今辭彼此對視一眼,而後對她應道。
車簾半卷開來,被靈力牽引住的缰繩一勒,車外的馬昂首嘶鳴,随着缰繩的力道順從地調轉方向。
馬蹄踏在清晨濕潤的泥土上,朝着南方連綿的遠山而去。
*
“欸,你今日聽說了嗎?據說陸長老再過兩日便要回宗了!”
“聽說了聽說了!這都要三個月了吧,陸長老這次出去的時間還真是難得的長。”
不知從何處得到的消息,陸晏禾即将回宗的消息隻一日便在玄清宗宗門上下傳了個遍。
暮色漸沉,玄清宗群山籠罩在瑰色的雲霭之中,林立高築的殿宇樓閣間逐漸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
晚風轉涼,掠過後山,其間竹林傳出沙沙響聲,夾雜着在此修行弟子的低聲私語。
“害,時間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聽說啊……”其中一弟子朝另一弟子擠眉弄眼道,“聽說這次回來,陸長老還要帶回來個宗外的人,說是要收他為徒!”
“啥?陸長老要收徒?!哪個家夥走了這般狗屎運,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啊!就是怎麼是個宗外的人?”那弟子聞言震驚不已。
“這有什麼的,如今我們宗内的首席,謝師兄不也是當年被陸長老撿回來收為徒的?”
“這哪裡能一樣?”
“當年謝首席可是整整做了兩年的外門弟子,靠内選大比晉入内門,更是隻用了幾年時間就成為宗門首席,哪裡是随随便便外面找來的人都可相比較的?!”
“要我說啊,實力是重要,更重要的還是運氣。”那弟子将聲音壓得更低,“裴師兄不就是……”
話音未落,衆人突然噤聲,同時朝着前方望過去,見一面容姣好的姑娘踏上山階,朝這邊走來。
在場弟子自然都知曉她是誰——
商扶音,宗主池楠意座下的小徒弟,築基中期修為。
這等修為雖然在内門中不算出衆,但商扶音如今年齡不過十八,作為内門中最小的弟子,天資出衆,假以時日必有所成。
商扶音在宗門中性格是出了名的陽光讨喜,加之作為宗主直系弟子的身份,宗門中人大多願意積極與她結交。
可她脾氣雖好,但卻承襲了玄清宗上一輩的内核——護短。
尤其是對她的那個大師兄,裴照甯。
至于裴照甯是誰,他是玄清宗宗主池楠意座下的首徒。
“幾位師兄在說什麼呢?”
商扶音走上前,對着那幾個弟子歪了歪頭,眼神探究道:“似乎是在說裴大師兄?”
“哪有哪有……商師妹怕是聽錯了吧,我們是在讨論别的事情……對,别的事情。”
那幾個弟子臉上讪讪笑道,矢口否認方才讨論的話,都隻想把這個話題過了去。
玄清宗宗内上下皆知,裴照甯,這個表面上作為宗主首徒,受人尊敬的大師兄,其實際的身份卻有些尴尬。
作為當年與謝今辭一道拜入玄清宗,而後成為玄清宗内門弟子的裴照甯,當年同樣想要拜入陸晏禾門下,隻是後來惜敗于謝今辭手下,才被宗主收為徒。
若是此次陸長老收徒傳言為真……又被裴照甯知曉了。
嘶。
他們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