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軟。
靈秋倒吸一口涼氣,一把将手裡的點心盒子往他懷中一扔,速速站起來,連連倒退好幾步。
腦子一團漿糊,就在這一瞬,劇烈的轟鳴聲在耳邊炸開,地面猛顫,細碎的塵土從廢墟裂縫間簌簌滾落。
一股森冷至極的氣息破空而來,與之同往的還有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
咔哒……咔哒……
骨節相互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尖銳的爪鈎刮過水晶石壁,仿佛有什麼生物正在迅速逼近。
頭頂黃月毫無預兆地閉合消失,天地無光,同時,黑暗中一雙雙猩紅的眸子破空而出,直朝兩人撲來。
狹窄的空間被猩紅的光點填滿,兩兩成對,散發出陰冷的寒光。
幾乎想也沒想,在出手之前,雲靖立即拈出兩道護體咒飛射向遠處倒地的雲海川和薛成昭。
一瞬的空白,黑暗中的異獸們已張開血盆大口,瘋狂朝他撲來。
凝霜劍橫飛出去,擋在主人面前,然而很快,淩厲的劍光一點點縮短,直至徹底湮滅在黑暗中。
雲靖握上劍柄,指尖觸碰到的卻是一團滑膩的柔軟。
詭異蠕動的感覺順着掌心竄上手臂,他驚愕地低下頭,借着四周兇獸眼底散出的紅光,隻見成千上萬條青黑細小的蟲子将凝霜劍整個纏繞包裹,此刻正順着他的手,竄上手臂,每一隻足有半截小指大。
尖細的足爪咔哒咔哒地撓着掌心,雲靖把劍一松,轉眼間,一道冰藍色的劍光飛擊向他,四周紅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熄滅大半。
靈秋割開小臂,鮮血飛灑在虛空中,落到他的手上,那些蟲子就像被火灼燒般迅速扭曲幹癟,無力地掉下去。
借着紅光,靈秋猛一甩手,蟲群四散飛濺,像爆開的黑色雨點砸落在地,發出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哒聲。
同時,她驅動劍氣,毫不留情地飛斬向四周的異獸,面不改色地屠殺着這些異化的修士。
紅光一對對熄滅,胸口壓抑的悶痛愈發清晰。忽然,一隻手猛地扣上她的手腕,一束明光猛地照亮此間天地,打在眼前成群的異獸身上,照出裸露的骨骼、令人作嘔扭曲形态、狂熱失智的眼神、褴褛的衣物,以及腰間各色不同的、代表宗門身份的玉牌。
“不要殺!”雲靖聲音低啞,“他們是和我們一樣的修士!”
腳邊累累,是死去人的軀體。
猙獰的面容上,大大圓睜的眼睛,訴說着死不瞑目的不甘與遺憾。
靈秋用力甩開他,怒道:“他們被蠱蟲寄生,已經失去理智了!”
說着,她劈手斬向四周異獸,未料劍光閃動,竟是雲靖驅使着凝霜擋在她的劍下。
“不是的!”他皺眉道:“這些人還活着,隻要将他們帶出去,一定能找到取出蠱蟲的方法。”
刷——
雲靖手中閃出七彩流光,轉眼間,整座廢墟上空,一道密布的羅網徐徐展開。
流光落到四周異獸身上,一點點密織成遊動的符咒,雲靖驅動凝霜劍,将帶着殺氣的劍意用力斬碎,接着轉身,調動全身靈力念訣,驅動着法陣。
狂風獵獵,他站在廢墟中央,眉頭緊鎖,指間微微顫抖。
受傷的小腹汩汩湧出鮮血,染紅了大半衣袍,掌心靈力翻湧,像掙脫束縛的洪流,不要命地向四周奔湧。
周遭異獸瘋狂掙紮着,尖利的嚎叫劃破長空,一道道細碎的符文像鎖,一點點封死限制它們的動作。
流光映照他的臉色,面容蒼白,淋漓的冷汗順着額角墜下,血脈在腕間跳動,仿佛随時都有繃斷的可能,饒是如此,雲靖依舊死扣住法印,不曾松動半分。
血脈之力像是要消耗殆盡,靈秋不可置信道:“你是不是瘋了!?”
她快步上前扣住雲靖的手腕,怒火如潮水湧上心頭,壓也壓不住。
“——定!”
刹那間,流光停駐,無數異獸如力竭般卧倒在地,閉上了眼睛。
雲靖被靈秋拽得一個踉跄,猛地向前吐出一口血,卻隻是強撐着站在原地,低頭看她,眉眼沉靜。
靈秋瞄向他的小腹,幾乎氣笑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咬着牙,是十足的恨鐵不成鋼。
“你以為你用命來換這些人,很了不起嗎!?”
風停了,天地間彌漫着血腥氣,濃得化不開。
雲靖看着她,眼底掠過一絲笑意,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像給小動物順毛:“……這麼生氣,怎麼,心疼了?”
語氣那麼溫柔,像羽毛拂過。
靈秋心中怒氣頓時被撩得更旺。
她狠狠瞪他一眼,像是終于忍耐到極限,眼底的火在極短的一瞬間被徹底壓抑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膽寒的冷意。
“你以為不殺他們就能救他們?”她擡眸,嘴角勾起一抹譏诮的笑,“可惜血蠱乃魔族之物,從古至今無方可解。說來奇怪,這陽華境内居然會有魔族的東西,真是……”
她話未說完,雲靖早已驚訝地擡起頭,與此同時,身後,一道紫色的身影從陰暗處緩緩走出。
男人狂傲的笑聲傳來,與方才溫和畏縮的模樣全然不同。
“阿紫!”
結界内,薛成昭捂着腦袋醒來,憤怒的喊聲在天地間炸裂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