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秋正等着池鸢回話,轉頭一看,好巧不巧,薛成昭端着一隻白玉盤子朝這邊走來,手裡正捏着啃了一半的桂花糕。
他完全沉浸在香甜的美味中,絲毫沒注意到一邊的靈秋,大搖大擺地進了廚房,望着空空如也的鍋向池鸢咋呼道:“師妹,桂花糕沒了!?怎麼隻做了這麼一點啊,我還沒吃飽呢!”
“師姐……如你所見。”池鸢埋下腦袋,伸手指向廚房。
她語速飛快:“薛師兄昨日晚上回來餓了就把廚房裡的飯菜吃掉了,早上更餓就把桂花糕也全吃了。他動作太快,我根本來不及攔……”
“是嗎?”
靈秋挑起一抹冷笑。
這廂,遲遲沒能等到回應的薛成昭終于朝這邊看過來。
然而還沒等他看清楚,手中盤子被一股強勁的劍氣擊中,噼啪一聲碎成了渣渣。
“我靠!師妹你——”
薛成昭的話徹底斷在喉嚨裡。
靈秋站在不遠處,對着他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陽光明媚,薛成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昨晚池鸢說過什麼來着?
他努力從餓得昏頭的記憶中提取出她的話。
噢,竈上的飯菜和糕點都是大師兄特意給淩秋留的。
給淩秋留的。
淩秋的。
天殺的!他搶了淩秋的飯!
他完了。
薛成昭當場扯出一個讨好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迎上前:“淩姑娘。不,淩師姐!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穩住,隻要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她未必會對他怎麼樣。
隻要堅持到大師兄回來就能得救了!
薛成昭走朝靈秋走去,還沒靠近,一道劍氣立即朝他飛來。
薛成昭眼疾手快地閃開,一面逃命一面叫道:“我錯了,我錯了!這完全是誤食,是誤食啊!”
劍氣像老鷹捉小雞似的追着他滿院子跑。
薛成昭大聲道:“太霄辰宮禁止同門相殘,你快住手!住手!”
靈秋的聲音傳來:“不好意思啊薛師弟,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控制不了劍氣了。如果不小心傷到你,完全是誤傷,是誤傷啊!”
她冷哼一聲,語氣毫不慌張,隻顧驅使劍氣貓捉老鼠似的追着他打。
薛成昭感受着皮肉上傳來的冷意,抱頭鼠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這麼交代在這兒。
慌不擇路下,天邊忽地飛來一道法咒,打在劍氣上,瞬間将它擊得粉碎。
靈秋驚愕轉頭,卻看見雲靖和嵇玄尊者雙雙落地。
薛成昭當即不管不顧地撲上前,大喊道:“師兄救命!”
“發生什麼事了?”雲靖微微蹙眉。
薛成昭:“淩秋要殺我!”
雲靖的眼神落到他身上——薛成昭手裡還緊緊攥着剩下一半的桂花糕。
“她不是無故殺你。”
他本想這麼說。
然而餘光瞟到一邊滿臉肅色的嵇玄尊者,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質問:“太霄辰宮禁傷同門,淩師妹方才是在做什麼?”
“你叫我什麼?”靈秋不可置信,身後的池鸢早已無比迅速地跪了下去。
池鸢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跪下,口中同時道:“拜見尊者、聖子。”
靈秋看一眼雲靖身側對自己冷眼相待的嵇玄,隻見他那兩道濃眉斜飛入鬓,如怒弓繃緊,顯然正壓抑着火氣。
雲靖的臉色是冷的。
池鸢在身後瘋狂拉扯她的衣角。
周遭威壓隐隐約約,似有爆發之意,強力遠在她所能承受的範圍之上。
沉默片刻,靈秋當即跪下,垂首道:“拜見尊者,拜見聖子。”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扮可憐愈發熟練。
嵇玄這才開口質問道:“為何縱劍追趕同門?”
靈秋帶着顫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并非有意,實在是弟子重傷未愈,尚且不能控制靈力,這才縱使劍氣飛出,不小心驚吓了薛師弟。”
她不經意一動,衣袖上移半寸,靈脈上那道猙獰的傷口便暴露在衆人面前。
徐悟施下的符咒依然環繞在手腕上,日夜不停地療愈着受傷的身體。
嵇玄的眼神自她身上掃過,冷哼一聲,問薛成昭:“是她說的這樣嗎?”
他所帶來的壓迫感太強,薛成昭雙腿一顫,跪了下去,當即道:“回尊者,确實如此,是我一時情急,誤會了。”
開什麼玩笑,早在家中他就聽說過,太霄辰宮十二主位,最不能惹的就是這位嵇玄尊者。
傳聞此人嫉惡如仇,平生最恨妖魔,為人不苟言笑,治下極嚴,嚴格奉行太霄辰宮門規。
一旦被他抓到錯處,不僅得不到半分憐憫,甚至還會重罰、狠罰,雷霆手段,簡直就是太霄辰宮活閻王。
他本就自覺對不起靈秋,眼下便存心替她把今日之事遮掩過去。
薛成昭緊張地等着嵇玄發話,把頭埋得低低的,生怕自己被他瞧出什麼異常。
好在嵇玄什麼也沒說,隻是發話道:“今日在場之人罰跪靜思三個時辰。”
他特意指了指靈秋:“你。跪十個時辰。”
言罷拂袖離去。
離開之際,嵇玄向雲靖嚴肅道:“這批入太霄辰宮的弟子裡你是師兄,自然要做好師兄的樣子,切忌偏袒徇私,折辱了仙門聖子的名聲。”
他禦劍上天,居高臨下:“師兄命我和妙華兩人一同授你法術,你且記着,倘若叫我發現你行事不正,後果隻會比你能想象到的糟糕百倍。”
利劍在天上劃出深深的裂痕,強大的力量撲面而來,幾乎叫人窒息。
雲靖站在陡峭的懸崖邊,死死注視着嵇玄的背影,直到他的氣息徹底消失在天際。
靈秋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
總有一日魔族踏平太霄辰宮,她要把這些仙啊尊啊的殺得毛也不剩!
去死吧。
她把手伸向腰間,兩三下解開香囊,大步上前,當着雲靖的面将那兩隻繡得像彩雞的鴛鴦狠狠扔下懸崖。
護她?
呵呵,護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