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溫醒站在略顯空曠的冥府街道上,心裡像揣了隻沒頭蒼蠅。
陳最那家夥,帶着一身破碎的記憶和自毀傾向跑去撫州“贖罪”,面對那個被他占了位置、還被他關押過的陳最良……紀溫醒越想越覺得那簡直是羊入虎口。
她不敢賭陳最良會以德報怨,更不敢賭陳最會不會在刺激下做出什麼傻事。
“不行,得跟去看看。”紀溫醒下定決心,哪怕躲在暗處盯着也好。
可剛邁開步子,另一個麻煩又浮上心頭——紀遙光呢?
這小子打了陳最一拳後就不見人影了。
她幾乎把冥府紀遙光常去的地方翻了個遍,連紀遙光的鬼影都沒見到。
“真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找都找不到!”
紀溫醒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想到紀遙光那日益增長的力量和孟婆誇張地描述,心裡一陣發緊。
她沖回住處,翻箱倒櫃找出一張質地特殊的陰符紙,提筆蘸墨,洋洋灑灑寫了起來:
“遙光小崽:見字如晤。阿姐需外出公幹數日,歸期不定。家中一切安好,萬望小崽子你安守本分,勤加修煉,切莫惹是生非。
尤其切記:離巴蛇、窮奇、梼杌等兇獸遠之又遠!若讓為阿姐知曉你擅自闖入險境……哼!後果你知道的!望遙光珍重自身,靜待阿姐歸來。切記!切記!”
寫完,她将陰符紙折成一隻精巧的紙鶴,注入一絲法力。
紙鶴撲棱着翅膀,晃晃悠悠地飛向冥府深處,去追尋紀遙光的氣息。
做完這些,紀溫醒才稍稍松了口氣,但心頭的焦慮并未減少。
她快步走向冥府織造局。
路過時,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陳最那身有些舊的袍子——經過竹林裡的拉扯、地牢裡的磋磨、再加上那家夥自己動不動就“玻璃心碎”萎靡不振地縮成一團,早已是開線破洞,慘不忍睹。
她紀溫醒,陰鬼司金牌拘鬼使(自封),化怨業務主打一個全方位服務,包客戶滿意!
形象管理也是服務的一部分嘛,畢竟她也不願意身旁跟着個破爛仙人……
織造局裡鬼氣森森卻井然有序,鬼織娘們蒼白的手指在散發着幽光的織機上翻飛,織出的布料流光溢彩,觸手生涼,技藝确實不比天上的織女遜色。
紀溫醒挑了一匹低調内斂卻質地極佳的玄青色暗紋雲錦,叮囑織娘:
“勞駕,按這個尺寸,做件結實耐造……咳,做件合身舒适的常服袍子,要行動方便的。”
她十分熟悉地報了陳最的身量尺寸,陳最的尺寸她怎麼知道?
當然是因為多次用拘鬼鎖“丈量”的結果。
鬼織娘們效率極高,又看到是紀鬼差專門來定制的男士袍子,更有幹勁了。
冥府鐵樹難得開花,大家必須得加把勁,這衣服做的是又快又好。
拿到新衣後,紀溫醒仔細疊好,收進随身的包裹裡。
剛走出織造局,遠處一黑一白兩道颀長身影便映入眼簾。
他們步履從容,自帶氣場,所過之處,忙碌的鬼差們都不由自主地行注目禮,甚至有幾個新來的小女鬼偷偷紅了臉,小聲議論着“偶像來了”。
謝必安身着一襲纖塵不染的雪白長袍,領口袖口繡着精緻的銀色流雲紋。
他面容俊美無俦,天生一副笑模樣,任誰見了都是如沐春風。
他腰間懸着那根标志性的“哭喪棒”,此刻棒頭卻系着個小小的、閃着柔和白光的玉如意挂墜,平添一份雅緻。
他步履輕快,目光流轉間顧盼生輝,仿佛不是去勾魂,而是去赴宴。
範無咎緊跟在謝必安身側半步之後,一身如濃墨般的玄黑勁裝,精悍的身形一覽無餘。
與謝必安同款式的銀線雲紋在黑衣上顯得更加冷峻。
他面容如同刀削斧鑿,線條冷硬,薄唇緊抿,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四周時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肅殺之氣。
他腰間纏着沉重的漆黑鎖鍊,手中拎着一個不斷冒出寒氣的“引魂燈”。
冥府頂流——黑白無常。
紀溫醒眼睛一亮,熱絡地揮手喊道:
“黑爺!白爺!好久不見!這又要上工啦?”
她最近忙着陳最這第108号“大單”,确實很久沒跟着這兩位“偶像”蹭外快了。
謝必安聞聲停下腳步,笑容更加燦爛:
“喲,這不是我們阿醒嘛!确實好久不見!”
他自然地走近,目光卻帶着毫不掩飾的好奇,越過紀溫醒往她身後的方向瞟,
“怎麼就你自個兒?你藏在家裡的那位‘小郎君’呢?也不帶出來讓哥哥們瞧瞧?”
範無咎也停下腳步,抱着臂站在一旁,冷峻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裡也透着一絲詢問。
紀溫醒帶了個“小白臉”回來的八卦,在地府早已“鬼”盡皆知。
“小郎君?”紀溫醒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臉皮微抽,
“哎呀白爺!您怎麼也聽那些閑言碎語!哪有什麼小郎君,那是我正經八百的新客戶!第108位要化怨的‘邪神’大爺!”
她趕緊撇清,順便湊到範無咎身邊,拽着他的袖子,擺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黑爺,最近要是遇到難啃的惡鬼骨頭,可得想着點我啊!我都好久沒開張賺外饷了,窮得叮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