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遇見樂宴,柳桃溪是沒想過的。但她心裡卻有一種‘果然會這樣’的飽脹感覺。
對面的樂宴看起來好像隻是太困了,穿着一身深藍束袖衣袍,就這樣在門口的樹下,面朝着小院方向安靜睡着。
那雙總是張揚明豔的眼睛閉上,把他的脾性壓抑了七分,倒顯得有一絲溫柔了。
柳桃溪對徒弟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邁開步子想去那邊,卻被徒弟拉住停在原地。
“師父……小世子睡覺你就讓他睡嘛。不用管他的。”
柳桃溪搖頭道:“他不是在睡,他是在等我。”
柳桃溪清楚徒弟因為前幾天的事,對樂宴有些懼怕,可她并不想多說。無論是給徒弟輸入樂宴是什麼樣的人,或者講明自己對他的了解和熟稔,都是違背她自己意志的。
她也清楚,自己去了解遠比别人告訴的真實,何況她自己也覺得,樂宴這些年,是有變化的。
就比如,她以為第二天樂宴就會來繼續賭她勸她甚至也可能逼她。
可他沒有來。
柳桃溪默默走近,這幾步路慢慢的将她的影子投遞到了樂宴身上。她這才發覺樂宴的眼下似乎更青了些,還有些無意識的抿嘴,可即是這樣,樂宴的臉依舊是好看的。等光被她遮擋的嚴嚴實實了,樂宴才顫動着睫毛,眯着眼睛醒了。
“柳姑娘?”
柳桃溪輕輕‘嗯’了一聲。
樂宴擡頭,端詳着逆光的柳桃溪,疑惑道:“你出來了?”
不等柳桃溪回話,他自顧自起身又道:“我還以為你要明天出來。”
柳桃溪道:“為什麼是明天?”
樂宴道:“明天中元節,我想着,這個時候你總會出來吧。”
中元節?
她險些忘了,現代的中元節又稱鬼節,小孩子基本很少出門,而大人多半會祭奠先人,那天的街邊總有黃紙焚燒的味道,行人神色匆匆,數量很少,基本都會埋頭快走,連拂面的風都會帶着一絲陳靜和枯朽的冷酷。到了晚上,人就更少了,空寂的仿佛不約而同把路留給了離開了的人。
可這裡的這個時候卻不是這樣,反而會及其熱鬧,甚至徹夜祭奠,一夜燈火明明。
可小時候的她因為現代的偏見,從來不會在這天出門,也總覺得這種事離她很遠。後來出了京城又一路颠沛流離,以至于八年來,她根本沒有正兒八經參加過這個活動。
柳桃溪道:“我是打算歇歇的,明天……我也确實要祭奠家人。”
樂宴輕笑道:“那今天打算出門玩什麼?”
柳桃溪微愣,有些不習慣樂宴這樣,她不由反思自己,怎麼拒絕了别人反而自己渾身不得勁,想七想八的開始猶豫寡斷起來,隻能勉強道:“就買點東西,給栖月放放風。”
樂宴道:“那好,我陪你們去。”
柳桃溪下意識就想拒絕:“不用……”
可樂宴挑眉道:“你可是一入京就來的我家,你确定你認得路?”
柳桃溪啞火。
陶姣認路,但柳桃溪至少不能這麼快承認她認路。
樂宴知道她這沉默就是默許,随即轉身道:“走吧。”
兩人之行變成三人之行,李栖月是懵逼的。
她默默挪到旁邊,把師傅放在了三人最中間的位置,然後慢半步的跟着,時不時拉師父衣袖抓耳撓腮。
她真是死活也想不通,怎麼好端端的樂世子就跟她們一起出來了。
直到樂宴開始挨個介紹附近有什麼玩的吃的用的,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樂小世子是來當引路人的?
可是師父好像……不需要吧?
她記得兩三天前她出去買鳥食,還是師父跟她指了路要去哪裡買的呢。
她給師父擠眼睛示意,柳桃溪卻全當看不見,一路跟在樂宴後頭亦步亦趨。
她總感覺樂宴生氣了。
但是感覺又說不上來,他以前生氣來不會這樣悶着不說,有仇基本當場就報。
可今天的樂宴情緒明明很差,但還是耐着性子跟她講話。
是因為有求于“柳桃溪”麼?
柳桃溪心下一片混亂,甚至有些恐慌,以至于沒發現樂宴停住了腳步,迎頭撞上了樂宴的肩膀。霎時如當頭棒喝,叫柳桃溪眼冒金星。
樂宴被撞的前傾,反應過來立馬回頭道:“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