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回想一遍,确定自己沒認錯,燕逸岫才向姜韫報告:“我昨晚看見過他。”
“哪裡?”
“從現場離開後,在某個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從巷子裡走出來,因為、因為……”
燕逸岫急忙把即将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差點咬到舌頭。
因為那人是長發男,她眼尖留意到就忍不住多看幾眼。
講得太順口差點就把不該說的也給抖摟出來了。
“因為他手插口袋走得搖來晃去,駝背有點嚴重,在人群裡挺顯眼的……”燕逸岫急忙把其它部分補上去。
第一次在衆人面前說這麼多,還差點說錯話,燕逸岫尴尬得不敢看任何人,低頭一個勁凝視自己面前的虛拟屏,臉越來越燙。
聽到譚譽道感歎“這麼内向啊”,她更是恨不得直接一頭紮地闆裡去。
還好姜韫及時把她從窘境裡解救出來,發了個登陸入口鍊接:“我先前在他家安裝了連接系統的微型攝像頭,不會被反派系統反向追蹤到,你登錄後就能監視監聽。”
“好,明白了。”
于是她現在蹲在涼亭裡的自動販賣機前買水。
她已經跟着這個叫歐徽的人三個多小時了。
六月的大熱天,他滿大街遊蕩,這裡去遊戲廳投籃,那裡去車行看車,隻看不買,點評一番揚長而去,一會兒招貓惹狗,一會兒和碰到的朋友聚在巷裡随機挑選倒黴路人搶錢。
進入另一個區後,燕逸岫找機會換身衣服繼續痛苦的“徒步旅行”。
要不怎麼說精神小夥個個長得像成精的筷子,每天這樣不吃不喝暴走好幾小時,甚至從這個區溜達到那個區,不瘦才怪。
這會兒早過了吃午飯的點,燕逸岫又餓又熱又渴又累,害怕吃東西身上沾了味會影響,隻好先買瓶水喝。
邊躲在角落灌着水,她注意到歐徽在打劫到錢後和兄弟們分開,拒絕了去搓一頓的邀請。
歐徽家在天錦區,大隊長鎖定他開始跟蹤的這幾個月他基本隻在天錦區活動,但昨晚和今天卻都跑到天極區。
燕逸岫仔細擦幹淨指紋,扔了空瓶子繼續盯緊他。
又暴走半小時,歐徽拐進一條堆滿垃圾和雜物的昏暗巷子。
街上人不少,燕逸岫假裝不認路,開着導航在巷口附近轉悠。
新世界的人們靠植入于額頭裡的芯片“ME”刷臉和嵌在手腕裡的芯片“宙”通訊,各類智能設備的功能都已經歸到“宙”裡。
不用走哪都得帶着手機,不用擔心遭遇偷竊。
燕逸岫初來乍到還不習慣,手裡空蕩蕩的沒拿點什麼就來跟蹤,總覺得更賊眉鼠眼。
她邊搗鼓着虛拟屏邊偷摸觀察巷子環境,暗中思考接下來怎麼辦。
巷子較窄,踩到滿地的垃圾發出聲響也會導緻他警覺。
燕逸岫從褲口袋裡掏出蚊型監視器悄悄放飛跟上目标。
實時監控畫面同時浮現于腦海裡的微系統屏幕上。
估算好合适距離,燕逸岫避開地上的垃圾慢慢跟上。
窸窸窣窣的響動在耳邊回蕩,她調動五感,放輕呼吸,更專注地觀察隐入黑暗中的人。
歐徽走路習慣性拖着腳,鞋底不斷在地面摩擦,現在還邊走邊踢着垃圾袋,所以能比較準确地靠聲音确定他的位置。
拐了幾次彎,他終于在一個死胡同停住,抱着雙臂靠在牆上。
左右兩邊的居民樓都已經被拆,隻剩傷痕累累的一截截外牆伫立着,越過牆頭就能看見旁邊散落着幾堆磚塊的平地。
燕逸岫憋氣躲在大垃圾桶旁邊召回蚊型監視器,改用微系統監視,通過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進行錄像錄音。
幾分鐘後,她聽到一陣隐約的腳步聲在朝這個方向而來。
本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第二個人的出現還是讓她驚慌一瞬,攥緊了手。
燕逸岫竭力平複情緒,悄悄找地方躲好。
這可能是和反派有重要關系的人,說不定就是反派。今天幸運碰上了,可千萬不能出差錯。
等得焦躁的歐徽看到熟悉的人影,急切小跑上去,不忘壓低聲音:“您總算來了,我昨天一直聯系不上您,到底……”
“有屁快放。”
男人的渾厚聲音劈落。燕逸岫目光微動,可惜她現在沒辦法看見那人長相。
姜韫跟蹤數月,确定了歐徽不是反派手底下的重要成員,他沒有反偵察能力,身邊也沒有配備高級的防監視探測儀。
但第二個人不同,完全未知的身份和能力,燕逸岫不敢冒險,萬一被發現說不定命都沒了。
微系統應該是安全的,隻要想辦法看到一眼……
“我最近手頭緊,家裡人也不給生活費了,您那邊還有沒有……”
“等一下。”
男人擡手打斷了歐徽的話,他轉過頭,銳利目光刺向轉角處蒼蠅盤旋的垃圾桶和旁邊的廢棄紙箱。
“怎、怎麼了?”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邁開大步無聲無息走到垃圾桶前,猛地掀開蓋子。
裡面堆滿各種垃圾,桶中積聚着的腐臭氣息迫不及待湧了出來,向四處擴散。
好奇湊過來的歐徽馬上就捂住鼻子後退,忍不住别開頭幹嘔。
另一人無動于衷,又抄起不遠處的棍子紮進垃圾裡翻攪幾下,同時擡腿踹開紙箱。
空蕩蕩的紙箱被踹得更破爛,翻滾幾圈橫在路中間。
歐徽恍然大悟:“有人跟蹤您?”
“我怎麼可能被跟蹤?”他扔開棍子,嫌惡地拍拍手,“說的是你,蠢貨!忙得要死還要聽你放屁,叫你待在沒人的死胡同等,非要選這種地方,就不怕裡面藏人偷聽嗎?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