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把锃亮斧頭劈砍下來,而他渾然不覺。
這光白澄澄照着,讓人能看得清他臉上的細小絨毛,傷口邊緣的腫脹凸起,還有零零散散落在破開的傷口血肉上的光芒。
今天已經見了太多殘肢,燕逸岫看着這畫面,回憶起山頂的慘烈景象,忽地胸口發堵。
“兇手又全身而退了,是嗎?”衛崧睜開眼問道。
燕逸岫沒有說得太絕對:“還不确定。”
突然間一陣電話鈴在這時候響了。
“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們繼續談。”姜韫颔首示意,重新關上門。
“喂?”
“嗯,吃了,今晚吃了火鍋。”禮拜關上門進屋裡,邊回答着。
說到火這一字眼,就忍不住略咬住重音。
“新聞啊,山火我知道,我吃飯的時候刷到了……”
“啊?還有屍體?燒死的嗎?”
聽屏幕那頭的人提到兇案,禮拜提高拉出驚訝嗓音,臉上卻挂着冷漠的笑。
“這我倒是不知道,正和朋友商量周末去旅遊的事情呢,後來就沒注意新聞了。”
“知道知道,放心吧,我不會一個人亂跑的。”
挂掉電話收起屏幕,禮拜走回房間,擡起手腕轉幾下。
嵌在骨頭裡的子彈紋絲不動。
禮拜從抽屜裡取出一把軍刀,慢條斯理挖開自己的手腕。
沾滿鮮血的手在掀開的皮肉裡摸索,黏黏糊糊,滋滋作響。
疼痛緻使嘴角克制不住地抽搐,但右手始終沒有停下動作。
找到子彈的位置後,将其用軍刀撬出來。刀鋒硌着同樣堅硬的骨頭,時不時摩擦出細小的尖銳聲。
兩分鐘後,子彈脫離腕骨掉在桌上滾出十幾厘米,留下一道長長血痕。
松開了手,猙獰傷口開始飛速愈合,從骨頭到皮肉,到最後連一絲疤痕都沒留下,恢複如初。
禮拜仔細擦去胳膊上滴淌的血,拿起子彈翻來覆去端詳。
這是自己第一次被異世界組織的人傷到。
這顆子彈,這一道傷,必須還回去。千倍萬倍。
子彈在轉動中映出窗外的夜色,灰白暗光一閃而過。
白光仍然像把斧子懸在衛崧臉邊。
燕逸岫覺得自己迷信又犯了,眼瞧着這場景有點晦氣不祥,于是擡手摸牆壁,開了暖黃夜燈,替換有些刺眼的大燈。
光線變化,衛崧茫然擡頭看向她。
“很晚了,先休息吧,淩晨兩點多了。”燕逸岫放輕聲音。
衛崧才注意到時間,神色中多了幾分歉意:“對不起,占用你太多時間了。”
“睡吧。”燕逸岫擺擺手,後退打算離開。
“在手術時,我做了個怪夢,”衛崧突然又抛出話題,“很奇怪,和現實完全相反。”
“我夢到你殺了我。”
燕逸岫停住後退的腳步,瞬間呆愣,繼而有點心虛。
她确實想過,前提是證實衛崧屬于反派方,今天這場戲是反派策劃的安插間諜的陰謀。
先把事情往最壞處想,預設各種可能,規劃如何應對,一旦最後真的陷入最糟糕的境地,至少有心理準備。
“怎麼可能。”燕逸岫幹笑,嘴裡蹦出反話。
衛崧定定與她對視。
“如果是真的也好。”
“?”
“兇手可能會殺幸存者滅口,會想辦法除掉我,對嗎?
“那就讓我當誘餌引出她吧。”
他嘴角忽然扯起小小的弧度,目光無神,似乎已經陷入想象。
“如果我成功引出她,但也逃不了的話,你能不能先一步殺了我?我不想死在她手裡。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讓我還能活下去。
“到了必死的關頭,如果你能送我最後一程,我也很感激,你讓我擁有與父母重聚的機會。”
聽他念叨活來死去的事,燕逸岫忍不住啧了一聲,擡手指他,示意他打住:“好了别說這種……”
話還沒說完,手腕被對方輕輕按住往前拉,最後食指抵在他眉心。
“到時候就往這兒開槍,給我個痛快吧。”
衛崧擡頭,仰望上帝般虔誠地向拯救了自己一次的人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