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幫你擋住太陽。”
莫名悲傷的複雜情緒從心底湧出,燕逸岫發覺自己的聲音忽然克制不住地略微顫抖。
自己不止是在安撫申天諾。
“我在這,你可以按照自己适應的方式生活長大,這是你的權利和自由。”
這是每個人的權利和自由。
申天諾緩慢睜大眼睛凝視眼前的高大身影。
燕逸岫笑眼裡映着半扇白瑩瑩的窗戶,顯得格外有神,有股不符合她氣質的開朗。
她一動不動,内心地震搖撼,震得渾身血液蕩開漣漪,一圈圈推至心髒。
有過相同經曆,才懂得那份無法言說的痛與迷惘,才真正明白她們這類人需要的是什麼。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輩子躲在燕逸岫的庇護下,總有一天她要學會自己獨立面對。
但對于現在茕茕孑立的她而言,這些話是雪中送炭,燒起的熱氣融化了讓她發抖的滿心冰刺。
多日郁結終于消散,申天諾抿緊嘴唇,淚水如彙聚的道道海浪拍打眼眶,洶湧溢出。
她想問,姐姐,你是自己想通的嗎?以前有人像你對我這樣保護你嗎?
你經曆過多少次彷徨才能将自己拉扯出來,才學會與施加痛苦的人與事對抗?
你這麼多年該有多辛苦?
但她開不了口,她害怕會讓燕逸岫重新回憶起好不容易解脫出的噩夢,也害怕自己說出來像某種僥幸的同情和憐憫。
她隻能緊緊抓住燕逸岫的手指,分不清是想從她那兒汲取力量還是想向她傳遞自己那微弱的力量做些什麼。
燕逸岫本意不是要惹她哭,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頓時大腦宕機。
左右張望沒瞧見紙巾,她隻好放下綠植彎腰湊近用手背為申天諾擦拭臉頰。
見她哭得一時半會兒止不住,于是燕逸岫半蹲将申天諾摟進懷裡拍着背無聲安撫。
相擁的溫暖也讓她眼眶發酸。
她閉上眼,恍惚間覺得在擁抱小時候的自己。
這下她明白自己的悲傷情緒因何而起了。
既然有能送她穿越新世界的神奇能力,能不能也送她回到過去,哪怕一分鐘也好。
她也很想打開房門找到蜷縮在被窩裡的小小的自己,把她抱在懷裡,告訴她……
沒關系,自己最重要,不喜歡的事情我們就不去做。
能一直堅持已經很厲害了,你的堅持和保護才塑造了今天的我。
往後的路由我繼續摸索,我隻希望你不再流淚,每夜都能好好睡覺。
燕逸岫摟着申天諾,直到聽見她阿姨的腳步聲進入住院部大樓。
“好了,差不多該出發了,東西都收好了吧?”
申天諾用力點頭。
“那就好,”燕逸岫仔細為她整理頭發,“有什麼事及時聯系。”
“我想給你打電話,可是你好像每天都很忙。”
“嗯……有時候确實不方便接,這樣,你給我發消息,我忙完就給你打過去,好不好?”
“好,謝謝姐姐。”
目送申天諾在警方和親戚的保護下乘車離開後,燕逸岫趕往天錦區。
今天是交易到期的日子。
秦觀秋還需要留在醫院靜養觀察,姜韫傷情不算重,勉強能自由行動。
她向醫生保證不會劇烈活動,重新上藥包紮,早早出發來到警局等待。
燕逸岫到達後不久,彭嵘被便衣警察帶着走出電梯。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梳着高高的馬尾,容光煥發,瞥見燕逸岫等人後更是噙着笑加快腳步靠近。
不像是與抓自己的敵人見面,像和認識多年的老朋友相聚。
燕逸岫抱起雙臂,努力保持面無表情,還是不甘心。
她真的一個月都沒和某人有過可疑接觸,廖懷霖也沒查到她的異常舉動。
難道真就是她們運氣不好沒碰上禮拜出現?
思索之時,一道陰影覆上眼前。彭嵘在一步遠的距離站定。
彭嵘的視線在每個人身上掠過,最後落在她臉龐打量一圈。
“恭喜你,”姜韫流露出真心的贊賞,“聽說你帶的小組拿了全國競賽第一名。”
“謝謝,在我預料之内,畢竟是我擅長的科目。”彭嵘也回以一笑,不掩傲氣。
姜韫示意她進屋:“技術人員在路上了,我們先聊。”
沒有太多新線索,這場談話十幾分鐘就結束了,技術人員收到指示前來解除手铐。
兩三分鐘後,彭嵘清清爽爽走出詢問室。
雖然手铐不是實物,可拘束不比戴着實物少。
“你可以回去了。”
彭嵘似乎不着急,仍然面對她們,慢悠悠後退兩步,正好走到陽光灑進來的位置。
“太虧了,是吧?對方整個月都沒聯系我,你們得不到新線索。”
彭嵘平常說話總是尾音略略上揚,和她的性格倒是很相符,所以燕逸岫不太聽得出這段話是不是幸災樂禍的嘲笑。
“這很正常,他上上次聯系我都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我都快忘記他了。”
燕逸岫心中猛然一驚,不動聲色定住了本打算挪開的目光,注視她那被窗外斜刺進來的陽光照成淺金棕色的眼眸。
彭嵘覺得意思傳達清楚了,便朝她笑了笑。
那雙眼睛一眯,睫毛陰影順勢打下來,将那明亮的金棕琥珀遮黑一半,壓出幾分陰氣。
“下次見。”彭嵘沒再多說,由警員護送離開。
目送電梯門關閉開始下行後,燕逸岫趕忙看向姜韫。
三個月前。
彭嵘在離開前給了最後一次線索,提示她們查四月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