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逸岫再踹地上的人兩腳,抓起他手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笑起來:“快逃跑吧,保安來了。”
衛崧眼睛眯了眯,仿佛這才清醒般,眼裡光芒恢複平日的亮堂。
他點點頭起身,任由燕逸岫拽着狂奔離開現場,将所有嘈雜聲抛在身後。
然後兩人老實巴交垂頭罰站似的杵在姜韫面前。
“對不起隊長,我闖禍了。”燕逸岫主動交代。
“對不起隊長,是我先動手打人。”衛崧緊接着說道。
姜韫啜着咖啡似笑非笑打量兩人。
一個是習慣隐忍不想惹眼,一個是天生脾氣好,居然一起鬧出這種事,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好一會兒她才清清嗓子:“行了不是什麼大問題,我等會兒去處理。
“逸岫你藥呢?是不是落現場了,我正好去拿回來。”
“沒,在我這,我保護得好好的。”衛崧變魔術似的從挎包裡掏出裝着藥的塑料袋。
“啊我都忘了,謝謝你。”
“我還把人東西打壞了,”燕逸岫接過藥又擡頭看姜韫,“我跟你一起過去,我得賠錢。”
“那我也去,我打了人,我去付個醫藥費吧,”衛崧說完連忙話鋒一轉補充,臉拉得老長,“但我絕不道歉,誰讓他罵逸岫,不是我們的錯,那個人都沒向逸岫道歉。”
“你們不用去,”姜韫拉過燕逸岫的手瞧,“他說了讓你生氣的話?沒想到你居然會當衆發火,稀奇,手還痛嗎?”
燕逸岫連忙搖頭,尴尬抿緊嘴。
當時太惱火了,血壓飙升上來根本不管社恐不社恐,現在冷靜下來已經想火速逃離新世界了。
“還有你,”姜韫偏頭,視線跳向衛崧,笑眼更彎,“你居然也會發火,稀奇。”
衛崧支支吾吾,小心翼翼瞄身旁的人。
最後三人還是一起去了。
進入大廳,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還坐在“案發現場”旁邊椅子上的小女孩。
燕逸岫尴尬發作,立馬低下頭想躲。
但小女孩看到她後蹭的彈起跑到面前,燕逸岫無處可躲,隻好按捺即将擺出逃跑動作的四肢假裝鎮定。
姜韫和衛崧沒說什麼,先一步過去和保安等人交涉,給她留出空間。
“那個,我沒認錯對吧?”小女孩輕聲細語,瞄幾眼燕逸岫又垂下視線,“謝謝你幫我說話。”
“沒事,不是什麼大事,對不起啊,吓到你了。”
“沒吓到,謝謝你姐姐,你真好,以前從沒人幫我說話。”
燕逸岫伸手順順她的發尾,猶豫片刻還是說出口:“以前也沒人幫我說話。”
小女孩擡頭認真端詳她,露出還帶點稚氣的笑,拉過她還紅腫的手小心摸摸。
“你讀幾年級?”
“初一。”
“這麼小……”
這麼小就來挂心理科。燕逸岫原本稍稍恢複平靜的心再度波瀾翻湧。
“你爸呢?他有沒有再罵你?”
“他生氣先回去了,沒事的不用管他。”
“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我讓其她警察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
燕逸岫拿出姜韫交給她的名片遞給小女孩:“這是安警官的名片,如果家長欺負你你可以打電話聯系她,如果我正好在警局就會一起來。”
“好,我記住了,謝謝姐姐。”
小女孩跟着警員走幾步又回來,貼到她跟前小聲說悄悄話:“姐姐,以後我也會幫别人說話的。”
燕逸岫眉頭微揚,旋即抿嘴笑,摸摸她的頭:“嗯,但先顧好自己再幫别人。”
“我會的,謝謝姐姐,姐姐再見。”
“再見。”
目送小女孩上車出發,處理完這頭的事,燕逸岫和衛崧上樓去申天諾病房。
“姐姐,聽說你們在一樓揍人了?真的假的?”
門剛打開,熟悉的問題就撲面而來。
燕逸岫閉上眼想掉頭就走。
“沒錯,”衛崧走進去大大咧咧承認,“你逸岫姐姐有禮貌沒動手,是我打了人,那人活該。”
“具體怎麼回事?”申天諾好奇探身,“我阿姨和表姐出去聽别人八卦了,回來後表姐莫名其妙給我道歉,說不該嫌棄我的性格什麼的。”
燕逸岫愣住,一步步走回病床邊坐下,視線專注描摹申天諾放松的神情。
如果她那番沖動混亂的話真的有用,能給申天諾帶來更多好處,那不管自己面目多猙獰丢人她都認了。
如果有機會,她多想幫到更多和她們、和自己一樣的人,以更體面的方式。
但她一個人上蹿下跳也沒用,如果别人不能像申安一樣有所觸動,不願思考和理解,話說得再多也隻是随風消散的廢話而已。
燕逸岫和衛崧坐到申家人回來才告辭,姜韫還要和值守巡邏醫院的警員交代注意事項,一時半會兒還沒結束。
衛崧邊走邊眺望走廊窗外,回頭說道:“在這幹等也無聊,我們去外面小花園坐會兒好不好?今天夕陽很漂亮,看看綠植和風景也好。”
“嗯……行吧……”
衛崧率先邁步,興沖沖穿過走廊。
燕逸岫在後面一步步踩着滿地霞光,想了想又往裡挪到陰影處避開踩踏,擡頭注視在衛崧黑發和後背流動的橘紅金光。
像跳躍的火焰。
燕逸岫恍惚覺得這薄薄火焰燒出熱風,飛奔過來撲了自己滿臉滿身,溫暖又不炙熱。
至少現在,她沒有被燒傷刺痛。
或許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