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人永遠陪在身邊,不會有人永遠靈魂契合。
靠别人支撐起的支柱總有一天會風化坍塌,隻有自己經曆自己打磨建起的支柱才會永遠為自己伫立。
《聖詠集》裡早已寫清楚——依賴他人之人,必将遭遇不幸。
依賴他人之人,必将遭遇不幸。
依賴他人之人,必将遭遇不幸。燕逸岫對自己念緊箍咒,一遍遍,千百遍。
靠别人、依賴别人的支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緻命危險,等哪天對方離開,她會墜入不被認同的深淵。
那麼一切都得從頭,她又要從頭開始學習自己建立支柱來維護精神世界。
她真的厭倦了這種反複來回變化的不永恒的東西。
衛崧也蹲下,輕輕拉開燕逸岫的手,湊近貼上她的額頭。
他多想替她擦淚,可燕逸岫從不在她們面前掉過淚,總是假裝正常,不讓她們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
可光是目睹當初那個自斷手臂意識不清時蹲在牆角的背影,他就明白她的内裡多年來沒有一刻不在落淚,如綿密大雨,澆出一顆潮濕沉重的心。
擦不到、擦不幹、擦不完,他永遠擦不完。
磅礴的淚将她死死溺在水底,也将他淹沒。
衛崧伸出手,顫抖的大拇指輕輕按在她眼眶下,指腹貼着睫毛尖緩慢摩挲到眼尾。
明明沒有淚,他卻恍惚覺得摸到滿手濕淋淋冰涼。
“如果你的異能也能複制走我的思想該多好,這樣你就能看清我的心了,你就會知道我絕沒說謊,字字為真,不是安慰你的好聽話。
“你沒法付出信任,這沒什麼,根本不用為此愧疚。
“對你們來說,這世上大部分人本就不值得付出信任,這裡面有我我也不會埋怨,因為我肯定也有缺點,我沒法完全體察你的心思。
“你隻想保護自己,那就按自己的模式生活,你自己的人生不用為了别人改,也不要聽别人的閑言碎語。
“我早就做好了不會被你接納和信任的準備,但這不影響我的感情,不影響我用什麼方式對待你,沒人強制情感必須是雙向的。
“如果有人強行逼你回應,道德綁架你付出同等,說明對方不理解,對方想從你身上索取什麼,你也清楚這些東西沒法精确計算,每個人付出的方式也不同,沒有統一衡量。
“逸岫,我也很無助,我不希望你再多思多慮,但不知道怎麼才能真正幫上你。
“就像你以前說的,人心不互通,有些事連你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更何況别人,所以該怎麼辦?好像一輩子都沒法解開症結。
“我多希望我能替你擔這種苦,我多希望世上有神醫神藥能治好世人的各種偏見和不包容。
“要問我最希望擁有什麼異能,我對上天入地之類的超強異能不感興趣,我希望我的異能是可以讓你永遠自由輕松的能力。”
衛崧閉上眼,額頭抵得更緊,鼻尖輕輕碰上她的鼻尖。
“我隻希望你不再為世人的看法想法所苦,能好好睡覺。”
燕逸岫睜開眼,視線緩慢上擡,對上衛崧濕漉漉的眼睛。
她愣了愣,原本滿漲醞釀的情緒瞬間被沖散,不禁啼笑皆非:“我都沒掉眼淚呢,你哭什麼。”
衛崧幽怨回答:“想到你剛才強迫自己看那些評論的樣子我就難受。”
燕逸岫眯眼,視線下半部分模模糊糊,撇嘴笑道:“神經。”
“随你怎麼說。”衛崧咕哝一句,偏頭低下,将腦袋靠在她上臂。
“我沒跟你開玩笑,别再看評論了,樊隽遠知道他做了這些事結果不被不理解,大家甚至繼續用言語中傷她妹妹這群人,肯定也很生氣。
“他太偏激,血淋淋的痛一下子直白端到大家面前,大部分人隻會吓到,感到憤怒,不會同情和理解,
“但我想同樣遭受心理煎熬的人會有所觸動,看見有人在為她們發聲,哪怕方法有争議,說不定她們會有一點點被看見的動容。
“不管好人壞人做的事,總有人不理解,也總有人站在你身邊,沒有那麼多黑白分明的事,人心當然會偏向自己人。
“我也不是抱着讓你完全依賴我的目的,你不用害怕會有什麼壞結果。
“我明□□神世界需要自己建立,我隻是想搭把手,幫你更快建好你理想中的安全的完美世界。”
衛崧說着忽然笑笑:“我很擅長搞裝修的,你忘了嗎。”
燕逸岫一怔,也忍不住抿嘴露出笑意。
“現在群情激憤,不該看那些情緒化的一棒子打死的言論,我必須攔着你。
“随你高興不高興理不理我還是要打要罵,無論如何我不會走,你也甩不掉我。”
燕逸岫沉默片刻,無聲歎息:“我不看了。”
“真的?”
“這種事我騙你幹嘛?”
“我要聽你認真說。”
燕逸岫翻白眼,忍着耐性由他鬧一回:“我真的不看了,樊隽遠還沒抓到,我沒空在意這些。”
衛崧沒吭聲,頭埋得更深,緊緊抵着她胳膊。
冷靜下來後燕逸岫拉回思緒,從這團亂糟糟的掰扯中落回現實,覺得兩人這距離不太合适。
她正要推開人,不遠處的門先一步被推開。
燕逸岫魂吓飛了,來不及推開衛崧,索性往後一仰跌坐地上,以最快速度拉遠距離。
但姜韫已經看見了。
她背光站在門口,面容覆蓋陰影,神色莫測。
“你們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