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沒一會兒她重重歎氣:“你怎麼這樣,我辛苦拼命這麼久賺夠了錢,結果還沒好好慶祝你就當頭來一棒,讓我知道拿着這麼多錢也有無能為力的事……”
緊接着虞瓷又提高聲音攪散逐漸凝結的低氣壓,團起拳砸向空氣:“簡直是打擊我成為天下第一幫派首領的鬥志!”
燕逸岫笑着看她一會兒一個樣發瘋,心情也因而上揚幾分:“至少比沒錢能做更多事,已經很好了,至于我,反正以後都、都……”
“我可不會忘,”虞瓷坐直接話,“你要是敢忘了我,我管你什麼地方,非得殺出去質問你。”
燕逸岫無奈閉眼:“行行行。”
“你會好好的對吧?”
“會,你也是,現在身體沒事不用擔心了,可以好好享受生活了。”
虞瓷笑得更燦爛,忍不住摸摸自己心口:“我想找昆教授,但她好像又被調去哪裡搞科研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出現,到時候我一定要好好答謝她。”
“聽說你還入職了監管局,也是端上大家說的鐵飯碗了。”
虞瓷簡單說了緣由,忍不住發出得意怪笑:“想到入職後嚴睢看不慣我又不得不和我共事的扭曲臭臉我就痛快。
“以後我光明正大管理全部幫派,彭嵘肯定酸得不行。
“唉風水輪流轉啊!我這個底層小混混也有翻身之日!”
燕逸岫被吵得耳朵痛。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望姥姥?”
“……你想見?”
燕逸岫無奈閉眼,上下大幅度點頭,像在催眠自己:“對對對,是是是,我想見,走吧?陪我去?”
她和虞瓷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一起穿過暗道爬出枯井,拍落身上的灰土,沿路走回村中。
正巧虞阿婆搬了椅子坐在門外曬太陽,看到她身後的虞瓷,那雙渾濁雙眼略微睜大。
燕逸岫看着虞瓷走回虞阿婆身邊,用方言平靜聊了幾句後扶姥姥起身,又扭頭朝她招呼,示意一起進屋坐。
燕逸岫笑而不語,擺擺手站在原地不動,讓她們自個兒說話。
她隻坐在門外,曬了會兒太陽又覺得太刺眼,燙得慌,趕緊挪到陰涼處待着。
正發呆想着後續的事,一道輕細聲音從樹上傳來,淌過空氣飄進耳裡。
燕逸岫回過神豎起耳朵仔細辨認,又眯眼張望樹間尋找,不禁吸了一口氣暗暗驚奇。
并不是幻聽,是雛鳥的鳴叫,樹上真的有個鳥窩,幾隻小鳥正嗷嗷待哺。
燕逸岫環顧被亮白日光潑照的四周。
這片死寂的村莊,終于發出了鮮活的聲音。
結束與虞瓷的會面,差不多也該回去了。但燕逸岫仍然覺得沒準備好,不知該怎麼面對衛崧,不知如何面對與衛崧的分别。
她惶惶然在心裡預演各種可能,繼續在外頭無家可歸似的徘徊,試圖以此逃避與他對話。
趁着時候還早,燕逸岫轉而去醫院探望樊隽遙。
不知道是不是樊隽遙感應到事情落幕和哥哥的死亡,以前一直穩定的體征突然毫無征兆開始變化,逐漸衰弱。
原本蘇醒的幾率就不大,如今情況再一惡化,恐怕更難等到那一天了。
燕逸岫心情沉重,想不出任何話,坐在床邊久久握住她蒼白冰涼的手。
以前她們還怨宿主不給力,現在想來,其實她已經拼盡全力提供幫助了,因此耗盡心神。
說不定正是因為全部精神氣都傾注給了系統,樊隽遙才遲遲沒法醒來,可能徹底沒法醒來了。
直至留意到樊隽遠家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進入醫院,燕逸岫才起身悄悄從另一條路離開。
剛出醫院大門,她就瞧見了守在外面的衛崧,心跳立馬開始混亂。
衛崧這幾天一直遠遠跟着她,等着她開口,沒有毛毛躁躁打直球,幾乎不像他了。
燕逸岫明白,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狠得下心幾乎不看衛崧,任憑他焦慮煎熬。
她自己又何嘗不焦慮煎熬,她從沒經曆過這種感情,沒碰上這種離奇的異世界緣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如果注定要分離,坦白開掰扯又有什麼意義?隻會平添傷感和遺憾而已。
想到這兒,頹然無奈再次重重淹沒一切不安分的情緒。
燕逸岫站在原地不動,隔着段距離和衛崧對視,最後垂下眼簾再次回避,又想找借口溜走。
最後衛崧先忍不住奪步奔來,閃現面前擋住去路,聲音多了點怒意:“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隻有兩天時間了,兩天後你就要走了,你卻一直不和我談談。”
現在問題劈開來講,她沒法再逃避了。燕逸岫後退一步,瞬間心亂如麻:“……我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會不知道說什麼?前幾天你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到現在還沒解釋清楚,關于這個你總有話說了吧?”
“……”
燕逸岫有點頭痛,若無其事飛快撇開目光,但衛崧已經牢牢捉住了她的視線不放。
燕逸岫目光移得越來越遠,感受到的一股鈎在一起的拉扯感也越繃越緊。
她甚至出現幻聽,耳邊響起了弓弦拉滿的滞澀聲,繃得連空氣都凝固緊縮,讓人呼吸不上來。
是誰在拈弓搭箭?是衛崧?還是她自己?
燕逸岫分不清。
也可能她們兩人一左一右一起扣住了,箭尖對準遠處迷霧騰騰的未來,她想止住,而衛崧想放出。
兩人無聲對峙,無形靜火飛燒,燒盡空氣和隔膜。
最後燕逸岫被衛崧坦蕩直白得近乎悲憤的目光打敗,再逃不下去,也良心不安,隻好無奈又憤懑地重新看向他。
滿弓之箭破空飛出,震散灰霧,穿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