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鈞野見她點頭承諾,忙不疊地豎起手指,繼續說着:“第二條,你不能勸我讀書。”他語氣飛快,帶着幾分賭氣,仿佛怕她随時會變卦。
蕙甯聽罷,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輕飄飄一句:“好。”
溫鈞野本以為她會推三阻四,沒想到她答應得這樣幹脆,倒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心裡打起了小鼓。他狐疑地瞅她一眼,試探着問:“你、真得答應了?”
“嗯,答應了。”蕙甯似笑非笑,也看不出是喜是悲,催促着問道,“第三條呢?”說罷,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明顯是有些不耐煩了。
溫鈞野心裡一陣不痛快,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嘴裡硬撐着,語氣更加不招人待見:“第三,你别愛上我!”
蕙甯聞言,臉頰霎時浮上一層紅暈,羞惱與氣憤在眉間糾纏,險些就要脫口反駁。她深吸一口氣,忍住了,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眼神裡多了幾分清冷與疏離。她定定地看着溫鈞野,語氣裡帶着絲絲譏諷,靜靜開口:“好啊,也請溫公子如法炮制。”
溫鈞野一愣:“什麼意思?”
蕙甯垂下眼眸,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堅定:“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要井水不犯河水。溫公子,我可以做到不多管你的事,作為交換,也請公子不要幹涉我的生活,如何?”
溫鈞野低頭思索片刻,心頭那點不安漸漸消散。他本就是個怕麻煩的人,這樣一來,豈不是清淨?于是點頭應允:“行,就這麼說定了。”
約法三章既定,空氣裡仿佛都松快了幾分。
蕙甯站起身:“我要去沐浴,你今晚打算怎麼睡?”她一邊說着,一邊自顧自地收拾衣衫,動作利落不拖泥帶水。
溫鈞野指了指地面,語氣裡還帶着幾分大大咧咧的少年氣:“你是姑娘家,自然睡床。我打地鋪就行。”
蕙甯沒再理他,徑自走向屏風後。熱水霧氣蒸騰,洗去一天風塵。溫鈞野性格雖然不喜,但是蕙甯倒也相信他對自己沒有什麼绮念,于是自顧自收拾好并沒防備。
夜色深沉,月光透過窗棂,灑在榻上,像是為新婚小夫妻鋪了一層薄紗。蕙甯洗罷,随意擦了擦,便和衣上床。溫鈞野在床下鋪好被褥,坐在地上,聽着屋子裡蕙甯均勻的呼吸,心裡莫名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側身躺下,忽然覺得這卧房裡萦繞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說不上讨厭,卻讓人有些不自在。
他忍不住半坐起來,帶着點孩子氣的不滿:“喂,你能不能别用那些桂花油?味兒怪怪的。”
床上的蕙甯背對着他,聲音清冷:“我不用。”
溫鈞野聽她這般冷淡,心裡不服氣,又忍不住多嘴:“你晚上可得老實點,别爬我的床,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彼此彼此。”蕙甯閉上眼睛,翻身朝裡,沒多久便沉沉睡去,錦被下滑落一截凝脂般的頸子。溫鈞野慌忙閉眼,卻見那抹瑩白在黑暗裡愈發灼人,比案上燒殘的龍鳳燭還要燙眼。
溫鈞野這一夜輾轉反側,床鋪明明鋪得平整,身下卻仿佛生了刺。他睜着眼看着房梁,夜色如墨,把窗外的月光都染得發灰。心裡說不上是煩悶還是困倦,隻覺得屋子裡突然多了個陌生人,空氣好像都稀薄起來,喘不過氣。往常睡得香甜,一覺到天明,可今夜——竟無端被折磨到天亮。
天色微明,院裡傳來枝頭鳥雀吱喳,新的日子已然開始。蕙甯醒得極早,初為人婦的生活從開始,她睜開眼便不見溫鈞野的身影,地上的被褥倒是整齊收起放在自己身旁。院外隐約傳來刀劍摩挲之聲,夾雜着低低的喝聲,想來溫鈞野早起練功去了。
绛珠和檀雲進來伺候梳洗,陽光斜斜地透進屋裡,照得銅鏡裡的少女愈發清麗。檀雲手裡捧着那方素白帕子,眉頭擰成一團,壓低聲音湊到蕙甯耳邊:“姑娘,這……待會兒怎麼跟夫人交代啊?”
蕙甯掃了一眼,随手抽出一把小刀,指尖毫不猶豫地劃破,殷紅的血珠冒了出來。她把帕子按在指上随意一蹭,淡然道:“就這樣吧。”檀雲心裡還是忐忑,但見蕙甯如此鎮定,也隻得将那帕子收好,鎖進小匣子,轉身去交給趙夫人。
蕙甯收拾妥當,獨自走到長廊下。晨風拂過廊柱,衣袂微動,她靜靜駐足,目光落在院中那道少年身影上。溫鈞野正在練刀,動作幹淨利落,刀光如水,時而剛勁如風,時而柔和若柳。
少年善于刀法,隻是平常如同世家子弟一般佩劍,極少帶刀。
陽光斑駁地灑在他身上,少年眉宇間透着一股少有的認真,和那些世家子弟身上常見的輕浮氣息截然不同。刀光一閃,他忽然手腕一抖,長刀脫手而出,劃破空氣,直直朝蕙甯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