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肩并肩坐着,閑聊了幾句,就都安靜下來。
時平看着遠處河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有一搭沒一搭安靜喝着啤酒。
蘇白卻很忙碌,喝一口啤酒,看一眼時平,笑得傻兮兮的,又喝一口啤酒,又看一眼時平。
就跟下酒菜似的,啤酒半點不見少,倒是桌上那盤配酒的花生米見了底。
時平本身就是導演,對鏡頭就很敏感,又身在娛樂圈,雖然對各種視線、眼神都已經習慣了,但也禁不住一眼又一眼的緊盯着。
炙熱的,卻不帶半點冒犯,就像是陰濕冬日,溫暖和煦的陽光,一點一點,舔舐幹淨身上的麻木和冷意。
心底裡一團團抑制不住往外冒的煩擾和愁緒,就被這一眼又一眼打斷,最終化作一團團水汽,在潮水起起伏伏間就散了個幹淨。
坐了兩個小時,袋子裡啤酒就剩下最後兩罐。
時平看着河岸,沒注意到啤酒的味道,等到喝了一口,香香甜甜的,才發現自己手裡拿了瓶水蜜桃味的啤酒。
他瞥了一眼,袋子裡還有瓶綠色玻璃瓶,青提味的。
又看了蘇白一眼。
女孩抱着牛奶味的啤酒還沒喝完,笑得傻兮兮的,也不知道在樂些什麼。
算了,最後兩罐,也沒得選。
再說,浪費也不好。
時平想着,又喝了一口,任憑甜膩的味道沖淡口中的苦澀。
黑沉沉的天色破開一點點白,一點點橙黃色的光從裡面乍開。
時平看了看自己手機,快淩晨四點。
有環衛工拖着小推車,拿着大掃帚出來打掃衛生。
蘇白把最後一口啤酒喝完,站起來,将落了滿地的啤酒罐都撿起來,用塑料袋裝好,提着朝環衛工跑過去。
時平看着。
環衛工接過袋子,和女孩交談幾句。很快,結束後,女孩又朝他跑過來。
“還有一個。”時平示意自己手裡的青綠色玻璃瓶。
“這個自己留着。”蘇白接過玻璃瓶,抱在懷裡:“可以裝星星。”
時平聽不懂,沒接話,換了話題道:“你回家吧。”
蘇白點頭,也沒說再見,就看着時平。
“再見。”時平先揮揮手,慢悠悠站起來,找了個朝路邊的方向走去。
蘇白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
時平聽見後面跟着的動靜,腳步頓了一下,沒停下,繼續往外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路燈将兩人影子拉的長長的,交疊在一起。
沿着河岸走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大馬路分叉路口,見女孩還想繼續跟,時平歎了口氣,轉身看着她道:“你該回家了。”
蘇白抱着玻璃瓶,不說話,低頭看地面。
時平随着她的視線,落在她的腳上。
河邊蚊蟲多,又是夏天,腳上被咬了好幾個包,紅腫的厲害,也可憐的緊。
于是,他到了嘴邊的不耐,就變成了無奈。
“回家吧。”時平再次強調。
蘇白盯着地面看了幾秒,在時平轉身前,輕輕揪住了他的袖子。
“這路上沒什麼人,我有點害怕,你可以送我回家嗎?”她說着話,卻不敢看人。
害怕?害怕還大半夜淩晨跑到河邊,跟一個陌生男人喝酒?
時平甚至隻需要瞧上一眼,就知道女孩在撒謊。
但大晚上的,的确不安全。
時平點點頭:“可以。”
或許是沒想過男人會答應,蘇白呆了幾秒,然後馬上意識到什麼,語氣又揚了起來:“我家不遠的,就在那邊。”
她指着不遠處的小區,“你看,就在那邊,五樓。送我回家不會很累的。”
時平順着她的手指看去,幾百米處的小區五樓窗口亮着燈,能看清窗戶沒關,風湧進去,卷起了明黃色的窗簾。
她真的很喜歡明黃色。
裙子是,拖鞋是,就連窗簾也是。
“走吧。”時平示意她走在前面帶路。
“哦哦。”蘇白趕緊邁了一大步。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走的磨磨蹭蹭的。時平也不催,配合她的腳步往前走。
但就幾百米的距離,走的再慢,十分鐘也到了。
小區大門前,時平停住。
蘇白不願意進去。
兩人就沉默地面對面站着。
保安早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拿着手電筒出來往這邊照了照:“兩人幹嘛呢?”
蘇白想着事情,被吓了一跳,拉着時平就要跑。
但,沒拉動。
時平跟保安解釋:“送人回家。”
保安狐疑看了一眼兩人,掃過兩人牽着的手,又看了看女孩的神色,不放心又問了一句:“你男朋友?”
蘇白趕緊搖頭,道:“是哥哥。”
哥哥?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她的哥哥?親哥還表哥?還是情哥哥?時平心底的吐槽一句接一句,卻被遮掩的嚴嚴實實,沒露出一星半點,面上還是穩重的模樣。
保安沒再說什麼,回了保安亭。
“不松開?”時平看着手。
蘇白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抓的更緊了些,似乎怕他跑掉。
時平:“?”
“回家吧。”他把手抽出來,猶豫了下,拍了拍她的腦袋,強調:“回家。”
蘇白搖頭。
那些積攢的不耐終于憋不住破了,時平啧了一聲,懶得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蘇白沒被他吓到,又不聲不響跟了上來。
時平走,她就走。
時平停,她也停。
“你很煩,你知道嗎?”時平被纏的不耐,開始噴毒汁:“怎麼?難道還要邀請我和你一起,喝酒還是睡覺?”
他其實打算說的更加粗俗,但看着女孩幹幹淨淨的樣子,到了嘴邊的“上床打/炮”,硬生生變成了意味不明的“睡覺”兩個字。
時平以為女孩會被吓到。
誰知道聽到這話,蘇白眼睛一下就亮了,“對,我們一起回家睡覺吧。”
時平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蘇白卻是個行動派,興沖沖地跑去了旁邊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一堆東西,拉着時平往小區裡走。
按道理來說,就她這點力氣,除非時平願意,怎麼可能把人拉走?
但無奈的是,時平被這記直球打的暈暈乎乎的,沒晃過神來,被人輕輕松松就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