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平先是醜聞滿天飛,後又是失明,原來費力組起的劇組班底都散了,重新再組也都是聚不成土的沙礫。
先抛開導演和編劇不談,制片人總得先确定下來。
但蘇白清點了手裡的流動資金,大約兩百來萬,就算是沒有投資,也能支撐起一本小成本文藝叙事片。
因此,她打消了先找制片人,然後挨家挨戶敲門求投資的想法,轉而把“尋找一位監制”的目标細化成了“尋找一位統籌”。
統籌的工作搭建起劇組各部分的溝通橋梁,貫穿劇本分解、拍攝和後期全過程。一位優秀的統籌,需要耐心和細心,還應擅長和各種人打交道。
業内就有不少合适的,時平翻着通訊錄聯系了十幾位,但篩完簡曆,約了五位線下面試,卻全都被蘇白否決了。
忙了好幾天都沒有任何進展,開車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的興緻。
還是時平先開口:“今晚吃什麼?”
“沒胃口。到家了叫我。”
蘇白說完,把車載音響關了,戴上眼罩睡覺。
這副不合作且懶散的模樣,讓時平皺了皺眉。
他踩下刹車,把車緩緩停到路邊,決定和蘇白好好談談。
“蘇白,這兩天我們也見了不少統籌,你一個滿意的都沒有嗎?”
“或者你有什麼标準,我們對比着找。”
這兩句話帶了些火氣,還把找不到合适人選都歸咎于蘇白的“挑剔”。
但實際上,從建國到今天,國内電影市場發展了快五十年,近十年才有些繁榮景象,優秀的統籌并不多。
今天見的那些統籌,簡曆寫的天花亂墜,但等線下見面,都掩蓋不住骨子裡的傲慢和輕浮,張口閉口就是上頭有人,能通過關系節省30%的資金之類的。
誇誇其談,全都是虛浮,能幹實事的的一個都沒有。
蘇白掀開眼罩瞧他,不軟不硬刺了他一句:“怎麼光說我的意見?今天見的那些,難道你就滿意?”
她的反問讓時平清醒不少。
時平作為一個被社會和生活過的毒打過的人,在職場生活裡學的最多的就是自保,在工作進展不順利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先找他人的原因。
成為導演後,他作為領導者,更是習慣挑手底下人的錯誤。
和蘇白說話的時,這些習慣不自覺就帶了些出來。
他很快道歉:“抱歉,帶了些情緒跟你說話。”
蘇白神情倦怠擺擺手,打了個哈欠,又想重新睡過去。
時平抓住她的手勸道:“國内大環境就是這樣,要不選幾個先用着?”
總不好太過挑挑揀揀,學會适應和遷就是成年人該有的自覺。
可蘇白上輩子還沒被生活逼成一個合格的成年人,生命就戛然而止了。重生後,年輕了幾歲,她更覺意氣風發,學不會半點妥協。
“行了,别發愁,才多大點事。”蘇白笑着揉開時平眉心:“你解決晚飯。其他的,就都交給我解決。”
雖然時平認為她在胡說八道,一個剛畢業的學生,能有什麼解決事情的能力和人脈?
但這種有人願意照顧他,替他承擔的感覺還是挺新鮮的。
他也暫時收起了幾分焦慮,難得睡了個好覺。
但等第二天一早醒來,就發現蘇白留了張字條,自作主張跑去春城找汪晴去了。
蘇白認為,沒有比汪晴更合适當自己劇組統籌的人。
汪晴單親家庭長大的,母親獨自經營一家水果店,因為從小就要幫忙看店,也就養成了事無俱細、八面玲珑的性子。大學畢業後家裡喊她回家幫忙,也算是“繼承家業”了。
她老家是南邊的春城,氣候溫暖,四季如春,和上京天南地北的,路程也遠。
春節飛機票緊張,蘇白隻能搶到一張三十多小時的硬座,坐到腰酸背疼總算是到站了。
汪晴守在出站口接人,一張折疊小闆凳,手裡還夾着根煙,春城的太陽輻射大,她隻回來半年,皮膚就曬成了小麥色。
變化很大,蘇白還以為是火車站拉/客的。
直到人走過來咧開了嘴沖她一笑,又喊了她一聲,蘇白才認出來。
汪晴過來接了她行李,又推着人去廁所換衣服。
二月的天氣,上京還在飄雪,春城卻是豔陽高照,蘇白還穿着厚重的羽絨服,裡三層外三層的,熱的滿頭大汗,這會換上了輕薄的短袖短褲,輕爽涼快了不少。
汪晴騎了摩托來接人,行李用繩子捆在摩托車後面,蘇白摟着她的腰坐在後座。滾燙的風被擋了一半,吹在臉上還是熱辣辣的。
等一路風馳電掣到了目的地,蘇白下地走路都是飄着的。
汪晴先把卷簾門開了,回頭見她這樣子,幹脆從脖子上扯了毛巾沾水打濕,直接糊在了她臉上。
“舒服些沒?”汪晴問着,又從冰櫃裡拿了根菠蘿棒冰遞過去:“吃嗎?”
蘇白接了,兩人就蹲在店鋪門口台階上啃冰棍。
天氣熱,冰化的快,沒吃多少,大半都化了,沾在手上,掉在地上。
但不妨礙兩人這份暢快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