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平臉上有了些笑意,把車開來。
蘇白在副駕駛坐下,座椅前後距離、高度和背靠角度都剛好合适的,很明顯是時平提前細心調過的。
除此之外,座椅上還放了個向日葵腰枕,也是給蘇白準備的。她長時間坐着寫稿,腰部有些毛病,腰枕能減輕腰部疲勞。
這些細緻入微的關心,蘇白無法視而不見。
她笑着感謝時平:“這些,我都很喜歡,麻煩你了。”
自己的關心和在意都能被看到,還及時收到了正向反饋,這讓時平很高興,忍不住想多說些話。
“家裡的大項支出本該是我們一起商量的。”
“但那天路過車店,想着家裡隻有一輛車,出行不方便,就進去看了看。”
“這車不貴,我用的是電影節自己獎金那一部分...”
時平笑着分享着這些,忍不住用餘光去看蘇白的反應。
蘇白已經睡着了。
她似乎很累,靠着安全帶找了個支撐點就睡着了,即使臉被帶子勒出了紅痕,也隻是不舒服的蹙了蹙眉頭。
許久不見,沒人管着她,估計又放肆熬了幾晚,黑眼圈更深了些,墜在眼下像是兩朵驅散不開的烏雲,更是襯得臉色蒼白。
窗外五顔六色的霓虹燈照在她臉上,像是白瓷被浸潤出世俗的欲望與色彩。
時平把車在路邊停下,靠過去扶着人解開安全帶,慢慢将副駕駛座椅放倒,好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緊接着,他又将車内空調調高了兩度,輕手輕腳地拿了層薄毯給人裹嚴實了。
等再擡眼去看蘇白,就發現她皺着的眉頭散開了,神色更加恬靜安然。
讓蘇白舒服了這件事,讓時平覺得很滿足。
那顆在酸醋裡泡了大半天的心髒,勉強獲得了片刻喘息。
時平就這樣看着蘇白的睡顔,從眉毛到鼻尖,從臉頰到唇瓣,漸漸的,就看癡了。
他沉湎在這樣的癡迷中,直到滂沱大雨拍在車窗上聲音将他驚醒。
夏末初秋的雨總是來的突然,伴着幾聲驚雷,雨下的更大了,連成密密麻麻一片珠串的大雨将視線阻隔,車仿佛就成了孤島
時平看了眼手機,時間竟已過去了一個小時。
蘇白也被雷聲和雨聲叫醒,她望着車頂緩了緩神,才慢慢撐着坐了起來。
她看窗外:“下雨了。”
“嗯。”時平應了一聲,拿了水杯遞過去,“嗓子幹不幹?先喝點溫水。”
遞過來的是一個黑色保溫杯,很明顯是時平自用的。
蘇白沒接。
按照她們現在這樣冷戰、分居,又即将分手的架勢,共用同一個杯子,暧昧又越界。
她笑着說了聲謝謝,從帆布包裡翻出自己水杯。
體面而又明确的拒絕,或者說嫌棄。
時平握着水杯的指尖用力到發白:“我沒有和其他女人睡過。”
“我也聽話去體檢了,我很幹淨,不髒。”
蘇白發誓,自己的拒絕絕對沒這個意思。
她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時平能腦補這麼多。
看來,事情還得攤開來說。
“沒有嫌棄。”蘇白看向時平,“你搬走後,杜天一跟我說了陷阱的事情。”
“他說什麼了?”
“杜天一說,他和你在藍月會所見了一面,順便給你設了個陷阱。還說,如果你足夠信任我,會自己告訴我陷阱的内容。”
這句話,伴随着窗外的閃電,照見了時平心底裡那些根深蒂固的懷疑和不安。
原來,那個陷阱,不是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除了遮掩口紅印避開陷阱,或者跳進陷阱用口紅印去試探蘇白。
他還能夠選擇和蘇白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共同去面對這個陷阱。
但這第三條路,被時平自身性格完全堵死了。
時平隻會選擇遮掩自己的脆弱和不安,将自己的懷疑和不信任深埋在心底。
他希望自己在蘇白面前是強大的、穩操勝券和波瀾不驚的。
仿佛隻有這樣,他才可以确定,在他和蘇白這段戀愛關系中,他才是占上風的,蘇白才是愛他更多的。
蘇白能看明白時平眼底的恍然。
但她更清楚,人的性格是很難改的。
她清楚知道時平的心思深重、世故和多疑,就像她了解自己骨子裡的清高、倔強和涼薄。
光靠“愛”是很難讓這些“性格缺陷”和睦相處的。
唯有信任才是粘合劑。
而她和時平之間,從剛開始,信任就是單方面的。
重生後,她帶着前世的記憶回來,一直無條件的信任時平的強大,信任他是那個會用“拳頭”回擊不公,保護家人的“哥哥”形象。
但時平的不真誠和算計,讓這個形象破碎,那些孤零零的信任無所依附,隻能成了浮木。
這些浮木不足以讓時平理解并尊重蘇白的天真和清高,也不能支撐蘇白接受時平日益膨脹的控制欲,進而也不願意再花時間去安撫他的多疑。
戀愛關系中,彼此間的不信任,就讓“性格不合”的小問題,漸漸變成了“三觀不合”的大毛病。
于是,承諾的天長地久,就成了遍地雞毛。
因此,比起長篇大論去讓誰誰誰去改正性格以适應彼此間的戀愛關系。
她們兩人之間,需要的是信任,或者更準确的來說,是需要讓時平建立起對蘇白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