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中秋節,因為要跟蘇白去老師家吃飯,時平一大早就起來了。
他清點了一遍又一遍禮單,又不放心地轉頭問蘇白:“準備的這些夠嗎?”
蘇白叼着牙刷看過去。
各式各樣禮盒鋪了滿地,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
人參、燕窩、紅酒和水果,這些都還算正常,但怎麼還有樂高和遊戲機?
她用牙刷指了指,問:“那些是?”
“不清楚杜天一喜歡什麼,按着年輕人喜好選了些。”時平回答。
挺周到的,就是太隆重了。
蘇白吐掉牙膏泡沫,建議道:“隻是吃個便飯,又不是定親,這些會不會太多了?”
“禮多人不怪。”時平很不滿意她的态度,“再說,我們總會走到訂婚結婚這步的。”
聽見這話,蘇白頓了一下,低頭捧了捧涼水澆在臉上,沒再說話。
到老師家是早上十點,杜天一來開的門。
他見了時平也沒什麼好臉色,但還維持着主人家招待客人該有的禮貌,端了茶水和果盤過來。
許國慶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先看向蘇白問道:““昨天去交資料可還順利嗎?”
“那不順利也得順利,我老師是誰?”蘇白捧着熱茶,語氣狹促。
“我可沒這面子。”許國慶被逗得開心,擺擺手道,“那幫幹行政的都這樣,我評職稱的時候也得賠着笑臉。”
高校裡都這樣,教書育人、出成果搞科研的誰沒受過行政、财務的氣?
師徒兩人無力改變,也就隻能調侃一兩句。
許國慶的目光很快落到了時平身上。
他和藹笑了笑,道:“有空去書房聊聊嗎?”
“有空的。”時平應着,放下茶杯,局促站起跟了上去。
杜天一看着兩人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樓梯拐角,收回視線,翻了翻時平帶來的樂高和遊戲機,嘴角撇了撇。
“不喜歡?”蘇白抓了捧瓜子和他蹲一起。
“我又不是沒錢,用他送這些。”杜天一語氣很是不快,又指了指樓上書房,“你不想知道他們說什麼嗎?”
“不想。”蘇白搖搖頭。
“估計還是那老一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杜天一肯定道。
蘇白好奇:“你怎麼知道?”
“老頭當年把我騙回國,讓我給你當導演就是這一套。”杜天一說着,拉着她起來,“走了,廚房幫忙。”
樓上書房。
許國慶打開了茶櫃,問道:“喜歡喝什麼茶?”
“都可以,不挑。”
“這些茶都是别人送的,我平常不太喝,年紀大了,容易睡不着。”許國慶一邊說着,一邊在櫃子裡拿了盒最貴的岩茶。
時平扶着他坐下,又接過茶葉,攬了燒水泡茶的活。
“你是客人,怎麼能讓你做這些呢?”許國慶笑呵呵地客氣說道,卻沒有阻止。
時平能聽懂這話裡的機鋒,笑着答道:“以後都是一家人,這些事情,盡管讓我們這些晚輩來做就行。”
他說着這些,手腳利落地清洗茶具,緊接着投茶、注水、洗茶、正式沖泡一氣呵成。
“許老師,請。”時平分出一小杯,雙手端到許國慶面前。
許國慶接了,啜飲了一口。
茶湯清澈,留香聚氣,時間分寸把握地極好,沒個三五年練不出這門手藝。
“做的很好,家裡長輩教的?”許國慶扶着沙發扶手,笑着問道。
“都是自己瞎琢磨,上不了台面的。”時平背脊挺直坐在沙發上,語氣平淡道,“我在福利院長大的。”
許國慶聽着,語氣順勢就帶了些對晚輩的疼惜:“這些年辛苦你了。”
“你和蘇白在一起後,好好照顧她,認真當她的導演,我們就都是你的長輩。”
這句溫情滿滿的話語背後,是承諾,也是利益交換,時平能聽明白。
他幹脆把交易光明正大擺到台面上:“如果我做到了你要求的這些,我能得到些什麼?”
“你大可以提要求,看我能不能給的起。”許國慶端着茶杯,笑了笑說道。
“我想要錢,一千萬。”
“可以。”
“我想要車。”
“這些你随便挑。”許國慶扔出十幾把車鑰匙。
“我想要人脈。”
“我就是,要是不夠,我這個老家夥也有些朋友。”
“電影項目呢?”
“你可以來我工作室選。”
“許老師為蘇白還真是費心了。”
“她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我編劇事業的繼任者,我希望她能走的更遠更穩。”
時平放松了僵直的背,呼出一口氣,恭敬為許老師添滿了茶:“我需要付出什麼?”
跟知情識趣的人說話就是輕松,少費了許多口舌。
許國慶亮明自己的要求:“你隻需要好好當她的導演,别讓她分心,幫她把手裡的劇本拍出來就行。”
這麼簡單?
“就這些?”時平有些驚訝,“不需要我永遠愛她?永遠照顧她?”
這話問的,許國慶都笑了。
他自己就是男人,知道男人都是些什麼德性。要一個男人承諾永遠愛一個女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作為師長,他應該做的,不是替蘇白去要一份虛無缥缈的愛情,而是要替她去謀算一份實打實的事業。
這份事業,會讓蘇白成為懸在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卻無處不在。
當然,他心裡想的這些,為了表面的和氣,并不需要說的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