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峰刨完一片地,把鋤頭抵在地上,撐着休息,一隻手送來了水杯。
“哥,喝嗎?”
賀峰認出是他的水杯,想拒絕,又怕拒絕了太奇怪,就伸手拿過來咕嘟咕嘟喝了幾口。
平時下地他自已也會帶水的,今天居然忘記這回事兒了。
宋青書蹲在地頭,看着地裡的菜芽,伸手戳戳。
“那根是草,薅掉吧。”
宋青書指尖微頓,頭也沒擡就揪掉草,丢在腳邊。
賀峰見他跟個小蘑菇似的蹲着,把鋤頭扔在地上,走過來喊他,“砸棗去,正好哥也能歇歇。”
賀峰扶着人站起來,拿過靠着棗樹的竹竿遞給宋青書。
棗樹旁邊就是井,賀峰拿起塑料布蓋住井口,又在地面鋪上布,才出聲讓他用竹竿打。
一竿子下去,就掉下來兩個棗,賀峰走過去幫他使力,一杆砸在結果最多的那枝上。
嘩嘩啦地上落了很多。
宋青書的注意力全在這個“背後擁抱”上,賀峰已經盡力隔出距離,手扶住那蔥白似的手指,手腕用力扶正竹竿。
他剛幹完活,身上冒着熱氣,熱氣灑在後腦,宋青書仰頭時還碰到他挺立的鼻尖。
梗住瞬間,賀峰在打完這一杆就松手讓他自由發揮。
他讓宋青書先試試,别打,自己打上來一盆井水,放在一邊。
“打完洗洗就能吃,有些鳥啄過的,就不要了。”
“可以給老金也送過去點。”
宋青書應下,又打了幾杆子,然後蹲在地上撿棗。
賀峰刨完一壟地就看一眼他,再刨兩壟就看見宋青書已經送完一捧棗子回來。
本來老金擺擺手說不要,宋青書怕他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吃不了酸的,還特意選出有大又紅的放在他的自行車上。
他臉上帶着笑,知道賀峰手髒,就拿了幾顆塞到他嘴裡。
等賀峰重新開始幹活,就偷偷頓在田裡拔掉剛才賀峰讓自己薅的草,剛才是沒注意,現在認真看,那些草的模樣和菜苗還是有些區别的。
賀峰幹活不拖拉,隻是會用餘光找宋青書。
等這一片全都刨完,他才發現不知道宋青書跑去哪裡了,視線幾乎要把周邊全都搜羅一遍,才發現蹲在菜苗裡的人。
看起來很乖的小知青,在知道如果問他會不同意後,就開始自己幫忙。
賀峰又生氣又覺得好笑,地裡正好還濕,他沒帶種子來,準備下午再種些玉米。
麥茬玉米和紅薯,隻要天好,收成都不會太差。
豆角架子也該撤了,回頭撒上白菜種,過些天可以把紅薯苗拿去街上賣掉些。
他做着打算,就站在那裡不動,看宋青書什麼時候才能發現自己幹完活了。
左等右等也不見他歇歇,賀峰忍不了,皺着眉就走過來準備把這隻小蘑菇拽走,那才生完病的身子哪能在地裡一直薅草呢?
他氣勢洶洶地走過去,“崽崽?”
“哥!你幹完啦!”宋青書條件反射地擡頭喊哥。
意識到什麼的時候把手背在後面,這是幼兒園小朋友上課才會用到的姿勢,也是孤兒院裡小朋友犯錯時的姿勢。
他聲音咕哝着,“我就是想幫幫你嘛。”
“你在刨地,我就站着不動會很愧疚的。”
他聲音不大,但是在為自己據理力争的模樣讓賀峰有些心軟,“好,知道崽崽是心疼哥。”
“先起來吧,去洗洗手。”
“還要去朱老師家問事兒呢。”
賀峰自己的手也不太幹淨,半蹲着身子伸出臂膀,“扶着哥再起來。”
他氣血不足,一頓再起來就頭發昏,賀峰一直記着呢。
一開始洗棗的水沒有倒掉,賀峰随意洗洗自己的手,蹲下來把宋青書的手按進水裡。
井水涼,他蹲在宋青書旁邊,用手搓着他手上的泥巴和綠色的草津。
那是拔草的時候無可避免會染上綠色的汁液,宋青書人瘦,手也十分漂亮。
手指細長,骨節明顯,指腹都是軟乎乎的,皮膚嫩,指甲剪得圓潤。
隻是現在陷進去了些泥巴,賀峰非常耐心地一點點幫他清理掉。
草津比泥巴要難清理些,好在沒徹底幹在手上,要不然手上就會黃黃綠綠,就算拿胰子搓都搓不掉。
換了一盆水,宋青書的手才恢複幹淨白嫩的模樣,就是掌心有些發紅。
賀峰用衣角幫他擦幹淨手上的水珠,鋤頭就丢在棗樹下面,和遠處的老金打了聲招呼。
老金笑着和他們道别,賀峰讓宋青書先坐上自行車,自己推着往前走了兩步,離開那堆草叢後才騎上車。
他這才看見車籃裡還有宋青書給他留的棗,嘴角不禁揚起笑容。
“崽崽,那小說看完了嗎?”
賀峰的聲音迎着風落在耳邊,宋青書攥着他飛揚的衣擺,上面還有濕漉漉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