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事,張助理也是關心則亂。”
陳予琢對着張孟鸢也回了一句,算是接受道歉。
房間裡的光線似乎都柔和一些,不再是之前那種強烈的切割感,空氣中懸浮的塵埃在光柱裡緩緩沉浮。
空氣中彌漫的敵意和緊張感,随着這兩句相互的歉意,明顯緩和下來。
雖然不可能立刻親如一家,但至少暫時回到了可以繼續對話的層面。
這個迫使林玉漱現身的辦法有點冒險,但好在局面穩住了。
利方在我。
陳予琢微笑把手機還回去,張孟鸢接過卻将手機置于兩人間的茶幾上。
“這就好。”
電話那頭的林玉漱似乎松了口氣。
“陳小姐,為表示歉意,也為感謝你之前對晚星的照顧,我想正式邀請你來家裡坐坐。林氏主宅,不知你這今晚是否方便?”
家宅邀請?
這比任何公開場合的會面都更具私人意味,也更能體現林玉漱所謂的“誠意”和“感謝”。
陳予琢心中念頭急轉,目光下意識地掃過休息室略顯淩亂的角落——散落的靠墊、蒙塵的茶幾、無聲監控的紅點。
她面上不動聲色:“林總太客氣了。”
“應該的。”
林玉漱的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随即話鋒一轉,補充道,“另外,方便的話,還想請你順帶幫我帶件小東西過來。”
“帶東西?”
陳予琢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問道,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是什麼?”
電話那頭傳來林玉漱一聲極輕的、帶着點神秘感的低笑,伴随着細微的電流雜音:“你是聰明人。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她的語氣帶着笃定,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林玉漱并沒有明說。
就在這短暫沉默的、等待陳予琢反應的間隙。
陳予琢的目光,幾乎是本能地、被某種無形的直覺牽引着。
越過桌上還亮着屏幕的手機。
越過旁邊神情已恢複平靜但眼神依舊複雜的張孟鸢。
精準地落在了化妝台那個被遺忘的角落——那束包裝依然精美繁複、但花瓣已明顯萎蔫卷曲、邊緣泛着不祥褐色的厄瓜多爾玫瑰。
正孤零零地立在光影之中,像一個褪色的、帶着秘密的禮物。
或許,今晚的林家的晚宴邀請可以讓她弄清林晚星身上的事。
陳予琢臉上浮現出一抹了然的笑意,那笑意恰到好處,帶着點“原來如此”的意味。
她不再猶豫,邁步徑直走向化妝台。
在張孟鸢略帶探究的目光注視下,陳予琢伸出手,穩穩地拿起那束帶着衰敗氣息的玫瑰。
包裝紙在她手中發出輕微的、幹燥的摩擦聲。
她轉身,将花束自然地抱在臂彎裡,看向張孟鸢,唇角微揚,語氣輕松自然。
“張小姐,你看,晚星小姐怎麼把這個落在我這裡了?”
她掂了掂花束,枯萎的花瓣簌簌作響,“正好,我今晚去拜訪林總,順路買束新的,和這個一起帶過去送給晚星小姐吧。”
“粉絲的心意,總不好辜負。”
她的話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既應了林玉漱的暗示(帶走這束花),又表達了對林晚星的善意(補送新的)。
更巧妙地将這束枯萎的花定性為“粉絲的心意”,淡化其可能隐藏的疑點。
林玉漱是發現了她藏在裡面的監聽器嗎?
此番是試探自己?
陳予琢不太清楚,林玉漱這個女人,很危險。
說完,陳予琢抱着花,沒有絲毫停頓,腳下徑直走向休息室緊閉的房門。
她伸出那隻空着的手,握住了冰涼的金屬門把手,手腕用力,向内一拉——
砰!
“哎喲!”
門打開的瞬間,一個猝不及防的身影失去了支撐。
伴随着一聲短促的驚呼,猛地向前栽倒進來。
是歸仁澤。
他顯然一直将耳朵緊貼在門闆上偷聽,整個人重心前傾,幾乎是趴伏在門上的姿勢。
陳予琢這突如其來的一拉,讓他瞬間失去了平衡,身體狼狽地向前撲跌。
陳予琢的反應快得驚人。
在門開、人影撲倒的刹那,她眼神一凜,抱着花束的身體極其敏捷地向側面一旋步。
同時那隻剛拉開門的手閃電般伸出,精準地抓住了歸仁澤向前揮舞的手臂。
不是攙扶。
而是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向上一提。
歸仁澤隻覺得手臂被一股大力扯住。
即将摔個狗啃泥的身體硬生生被拽住,踉跄了兩步才勉強站穩。
他驚魂未定,胸口劇烈起伏。
精心打理過的頭發徹底亂了,幾縷狼狽地貼在汗濕的額角,臉上是難以掩飾的驚慌和被抓包的尴尬。
陳予琢在歸仁澤站穩的瞬間就松開了手,仿佛隻是拂開一片落葉。
她抱着那束枯萎的玫瑰,站在原地,神色平靜地看着他。
眼神裡沒有絲毫意外,隻有洞悉一切的冷然。
與此同時,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張孟鸢猛地站起來。
她臉上方才因為對話緩和而殘留的一絲溫度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愠怒。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在歸仁澤身上,聲音不高,卻帶着刺骨的寒意。
“仁澤?”
張孟鸢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哥哥,難道沒有教過你……”
“在别人談話時,偷聽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