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又好笑又無力。
“趙老師叫我楚淮就好。您出道至今的所有典藏版黑膠唱片我都買了，現在就放在我的書櫃裡。要拍照給您看看嗎？”
趙斯亦挑眉，沒有說話，好像終于玩夠了。
“真有嗎？”
楚淮誠懇點頭。
“那回頭拍一張發我吧。”趙斯亦淡淡說道。
文芳和姜慧一直在笑着聽他倆拉扯，文芳擡起頭，“诶，趙老師還沒和我們家小楚加上微信吧。”
趙斯亦拿起筷子戳了戳盤子裡的河豚刺身，“楚老師不給我，我哪敢要啊。”
楚淮：……
他沒辦法了，調出二維碼，恭恭敬敬地送到趙斯亦面前。趙斯亦看了眼手機，又看了眼他，掏出自己的手機，纡尊降貴地加上。
楚淮秒通過，然後他就看見，趙斯亦把手機放在桌上，像是要故意給他展示似的，點開備注欄，敲拼音。
“chu——lao——shi——”
楚淮直接伸手。
趙斯亦還以為楚淮要搶他手機，但沒有，楚淮隻是松松地張開五指擋住屏幕。他和趙斯亦不一樣，即使是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仍然下意識注意着分寸。
楚淮當然沒注意到這點細節。
他沖趙斯亦軟軟地笑，“趙老師給我留條生路行不行。回頭綜藝或者您其他聚餐，别人看您手機，某某大導、某某台一哥在您這兒都是全名，就我一個小新人被您尊稱一聲老師，我還怎麼混。”
趙斯亦盯着楚淮。
青年的五官不用任何修飾就能好看到人心坎裡，趙斯亦感覺自己血管裡的血比平時的流速快了好多，心跳加速帶來的熱意電流一樣細細小小地碰他全身上下的神經末梢，帶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刺激。
“那你給我的備注是什麼？”
楚淮突然間無師自通了趙斯亦的言外之意——你要是回答得讓我滿意，我就讓你滿意。不然這事兒沒完。
楚淮倏然一笑，“‘全世界最好的一一’啊。”
一一是趙斯亦粉絲對他的昵稱。
趙斯亦神情一僵。
姜慧被嗆了一下，立刻拍桌大笑。文芳也不掃興地笑起來。
楚淮：“或者‘宇宙第一詞曲樂天才’，趙老師你喜歡哪個。反正我的微信沒人看，你想要什麼都行。”
最終趙斯亦給楚淮備注了全名，然後不知道什麼心态地，看着楚淮真給他備注了“全世界最好的一一”。
見楚淮和趙斯亦之間的氣氛平和下來，文芳開口問姜慧。
“慧姐，你一直說趙老師和小楚接下來要合作。是什麼合作啊？”
說道這裡，姜慧喝了口茶，認真起來。
“就是《無限逃亡》。”
她點楚淮，“我之前給小楚談了三期對吧。第四期第五期第六期。”
無線逃亡一季十期，每周六更新。而按照原來的時間，第一期是八月的第二個周六播，暑假，正好是一年當中流量最大的時期之一。而前三期播完，暑假就結束了。《無限逃亡》的出品方紅莓平台的高層雖然很給姜慧面子，但到底不可能讓楚淮一個新人占流量最好的時候，所以給了四五六三期的飛行嘉賓。
楚淮微微點頭。
姜慧：“本來沒斯亦的事，但是就昨天，原定的‘朝light’組合五個成員都來不了了，他們有一個國外的重要舞台。‘朝light’是我們深海的男團嘛，無限的導演和高層就有些不高興。正好斯亦這個月沒其他工作，我就跟他們推薦了一下。”
姜慧話說得很委婉，但拿腳想都知道《無限逃亡》聽說趙斯亦要來，背後的策劃是什麼反應。
朝light再火也隻是小圈子的限定紅，趙斯亦可是正兒八經的世界級流量歌手。
楚淮：“那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按照座位順序，從左到右依次是姜慧、文芳、楚淮、趙斯亦。楚淮的注意力長久在姜慧那邊，趙斯亦就隻能看見他的半邊側臉。
趙斯亦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但發現楚淮根本不打算看他了以後，他瞬間有點不高興。
“因為你是臨時添進去的。”趙斯亦攪着碗裡的文思豆腐懶懶說道，“所以你那三期，為了給你鏡頭，其他人都得減鏡頭。本來聽說到嘉賓有變的其他人就不太滿意。昨天知道‘朝light’組合來不了以後，某些人立刻聯系導演要求調整他的通告。”
……
文芳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她沒聽懂。
楚淮默了片刻，翻譯道，“有和我一樣情況特殊的關系戶因為我的加入，鏡頭減少，很不滿意。知道‘朝light’組合來不了，一二三期少了五個人以後，要求調到一二三期去。”
趙斯亦莞爾，又像是有些驚喜。
“有點小聰明。”
楚淮沒接這茬，他更在意讓趙斯亦模糊處理信息的“某些人”。
“趙老師為什麼不同意某些人和您一起出場呢？”
“因為我和某些人不對付。”趙斯亦大大方方地答道，“就跟我和楚老師之前一樣，有些私怨。”
楚淮側頭看了姜慧一眼，姜慧淡笑不語，表示默認。
楚淮點點頭。
反正調整《無限逃亡》的期數對他來說隻有好處，當然要答應。不過……
“趙老師你要是再這麼說話的話，我和你之間也會有私怨的。”楚淮小小地開了個玩笑。
下一刻，趙斯亦夾了一筷子蝦到他碗裡。
“哦，冒犯了。這就跟楚老師道歉。”
楚淮：……
他沒辦法地低頭笑倒在手臂裡。
文芳也沒想到趙斯亦私下裡是這麼個性格,跟着笑了笑。
其實她稍微感覺有點不對勁。
但酒桌嘛，想想她去過的特别誇張的宴請，某個大明星能抱着投資人一起喝酒，還有些能哭着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假話。想想那些，再看看趙斯亦，好像也沒什麼了。
姜慧：“‘朝light’組合缺五個人嘛，但是斯亦一去，鏡頭肯定主要在他身上，再加一個小楚，差不多就夠了。隻是第一期後天就開始錄了，所以我就想着趕緊跟你們通通氣。要是可以，我馬上給總導演那邊打電話。”
文芳連連點頭，端起紅酒敬了姜慧一杯。
四個人，沒怎麼喝酒，一頓飯居然從網上六點吃到了九點将近十點。主要是姜慧和文芳在說，趙斯亦和楚淮的話都不算多。
楚淮其實也挺能活躍氣氛的，他本來就是外向的性格。但今天晚上，隻要他說話觸及到了趙斯亦的點，大明星就要楚老師楚老師地翻舊賬。
都不知道隻是兩三次的面，他怎麼能積攢下來那麼多的怨氣。
好在趙斯亦雖然說，但大多數都是玩笑，楚淮能感覺到他沒怎麼生氣了。
晚風裹挾着暑熱，幾人走下台階。
楚淮在路邊等代駕，趙斯亦開着車從他身邊經過。楚淮往後退了一步，但那車的車窗慢騰騰地降了下來。
趙斯亦的擡頭看着他微微一笑，“那楚老師我們後天見。”
不等楚淮點頭，那車就彙入了晚高峰車流。姜慧有點醉地靠在副駕駛上，沖楚淮招了招手。但楚淮不知道，剛離開他的視野，姜慧就精神抖擻地坐了起來。
“你今天晚上的話真的好多啊。”
“有嗎？”趙斯亦從旁邊掏出煙，咬了一根。
姜慧笑得不停，一個勁點頭，“我真覺得楚淮挺好的，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
“我也覺得他挺好的。當初趙昌平看何莺應該和我差不多。”
隻有趙斯亦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些什麼。
才出社會的小美人，年輕、聰明又青澀，絲毫不知道身邊人對他抱着怎麼樣的心思。當一個人能用居高臨下的視角觸碰像楚淮這樣的人時，心中見不得光的肮髒念想會像泥沼中的氣泡一樣緩慢鼓脹——破裂——釋放。
趙斯亦徹底明白了這其中的刺激，随之而來的就是沉淪感和對他自己的厭棄。
姜慧古怪地品了一下這句話，她看趙斯亦，沒法從自己這個表弟的臉上分辨出多餘的情緒。大明星目視前方，眉眼淡漠，下颔與脖頸優雅漂亮。
“不要想那麼多，好好享受。你才二十四，也該談談戀愛了。見色起意也好，找刺激也罷，都可以。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遇上個喜歡的有多難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裡響起一聲哼笑。
趙斯亦輕輕笑了起來。
“是，你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