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畫面再次拍攝,這次沒出什麼問題。
秦楝拍了拍手,“現在老闆們随便幹點兒什麼,隻要活動區域在……”他擡手劃了一下椅子背後與書牆之間的區域,“這一片就行。”
圈地的樣子像放牧的人,看着自己的羊群,知道它們會乖乖待在這一片草地裡,所以不需要牧羊犬。
甯華茶邊放松着肩膀邊走到梁覺星身邊,梁覺星若有所思地看過秦楝的鏡頭、随手替他理了一下領子,陸困溪目光從梁覺星身上掠過、快的仿佛完全沒有停留,從身後書架上拿下一本書,周渚側身看向窗外的雪,而祁笑春兩手手肘支着椅背、歪頭笑眯眯地盯着中間方向。
秦楝按下快門,所有人像在底片上定格。
他看着鏡頭愉快地吹了聲口哨:“好漂亮啊老闆們。”輕笑一聲,聲音更低、近乎自語,“真精彩呢。”
拍的是膠片,梁覺星以為秦楝很快會去沖印。
結果二十分鐘後再看到他,是在小會客廳裡,他坐靠在椅子裡,美式鄉村田園風格的休閑椅,填充飽滿、看上去柔軟蓬松。面前的小圓桌上放着紅酒杯,一個人悠閑自得地自斟自飲。
看到梁覺星從門口路過,他對她舉杯:“來喝點嗎?”邀請得很随意、仿佛不在乎結果、也不在乎此刻路過的是誰。
他又陷在醉意裡、但因為醉意顯得興緻勃勃。
梁覺星停了一下、改變了行進路線。
他專注地看着梁覺星,目光随着她的腳步移動。眼神明亮,像看着什麼很漂亮的珠寶。
梁覺星不知道,他們曾經見過。
大概是四年前的某天,他從拍攝房間出來,看到梁覺星和經紀人一起走進場地,一堆不知道是粉絲還是什麼的人忽然從門口湧入,情緒很激動,人浪直接向她們兩個撲了過去。
梁覺星頭都沒回,快速向反方向邁出一步閃避,同時向後伸長胳膊去拉經紀人。經紀人被人群沖撞到,半邊身子連帶着另一隻胳膊磕到牆上,身形剛一矮,又被她及時撈起來,腳下踉跄着就被她握住小臂扶穩了。
梁覺星沖人群掃了一眼,目光很冷,但沒有停留,很快帶着人離開。
幾秒鐘的功夫,秦楝下定義,身形很漂亮,但可惜、戴着口罩、看不清臉。
誰知半小時後,正在陽台抽煙時又看到她們兩個。
他已經聽說她當日的行程,一款瑞士高級制表的廣告拍攝,她咖位原本夠不上,但他們的禦用攝影師堅持要用她,據說見了一面驚為天人、直呼Je vois la vie en rose。
他此時看清梁覺星的臉,心想,那法國佬說的倒也不算誇張。
她坐在沙發上,表情很淡、單手支着腦袋聽經紀人講話,看人擡手想看時間、又把胳膊放下、去掏手機。
她随手拿起一旁的盒子,打開看了一眼,遞給經紀人。
看口型是在說:“送你了。”
秦楝看清表的樣子,藍底表盤,嵌一顆大克拉的鑽石,認出是他們家的經典款,價格三百多萬。
難怪,他心想,傳聞演技差到離奇工作人員卻不離不棄。一身快消品牌卻肯送人三百多萬的手表,仿佛那麼貴的東西跟人比起來在她心裡也不算什麼,而且……那麼慌亂的情況下、竟然還注意到人磕到胳膊摔破了表。
秦楝咬着煙蒂深吸了一口,不得不說,梁覺星送禮物時候那副沒什麼所謂的樣子,真的很迷人。
偏偏神情并不敷衍,眼神落在人身上隻一秒,卻會讓人生出幻想,覺得在那一刻被她置于世界的中央。
沒有人能不愛她,他隔着飄渺的煙霧看梁覺星的身影。
就像維納斯的誕生,風神要将貝殼吹到岸邊,春之女神要為她換上新裝,花瓣紛紛從天飄落,齊齊歌頌她的美麗。
遊吟詩人的鐘情對象。
梁覺星坐到秦楝對面,她面前的桌上正放着一隻空酒杯——秦楝似乎随時做好邀人喝酒的準備,具有良好的酒鬼素養。
梁覺星沒猶豫,給自己倒了一杯底、淺喝一口。酒不錯、秦楝意料之中的品味良好,口感柔和平滑、有濃郁的漿果風味。
秦楝觀察她的臉色、笑了一下:“是家新開的酒莊,味道沒什麼特色,不過酒标蠻有意思,是紡錘和剪刀。”
梁覺星了然:“Μοιρα”
“沒錯、命運三姐妹,紡織、丈量、最後,”秦楝玩味地做了個剪斷的手勢,“咔,命運終止。”說完後自己又喝了一口,“感覺怎麼樣,這裡。”
“還不錯,很漂亮,但是燈太暗了、有點陰森。”梁覺星手指點着扶手,像是想起什麼,短促地笑了一下,“倒是适合祁笑春。你請他來是為了這個嗎?給生活慢綜添點恐怖氛圍?”
秦楝大笑起來:“你知道祁笑春見我第一面說什麼嗎,他問我,從哪裡找來這麼鬼氣森森的房子。”他慢悠悠地晃了晃酒杯,盯着梁覺星,“這麼說你是看過他的那檔節目了,怎麼樣,你信嗎?信他真的能看到鬼、或者說……靈魂之類的東西。”
不止是信,朋友,是知道、了解、确認。
任務規則第四條,前半句:本任務背景有靈異成分;
可惜還有後半句:我的人設是:無神主義者。
梁覺星嗤笑一聲,語氣很無所謂:“當然不信。比起這世界上有人能看見鬼、節目為了噱頭搞黑幕更現實吧。”
“确實,我也看到說有淘汰的選手爆料節目組會提前給預定明星選手塞答案。”秦楝想了想,“但是連貓都說出來,就不太像單純的透題了吧。”
“養貓的人身上總有痕迹,”無神主義者思路很科學,“抓痕、貓毛、氣味。那節目不是你跟人合辦的嗎,你不知情?”
秦楝聳了聳肩:“挂我這塊羊頭而已,說實話,那節目我沒怎麼參與,不過祁笑春确實是我推薦過去的。”
“之前我的一檔節目需要一個新人,有人把祁笑春推到我這兒,我一見面就覺得不行,”他戲谑地笑了一聲,“有點過于顯眼了。”
“當時我們在咖啡店,他嘴上跟我說話,實際在看着窗戶外面發呆,眼神都是虛的,應該已經料到自己沒戲。”
“路過了一個小姑娘,他多看了幾眼,是那種頻率,已經掃過去了、目光又追過去再看。”
“我本來以為有多漂亮,一看、平平無奇。”
“然後我們就散了,一次很無聊的會面。”
“三十分鐘後,我下樓、在電梯裡又碰到那個女孩兒。”
“我在大堂等車,她比我先出大門。”
“背影消失兩秒後,我聽到門口傳來尖叫。”
秦楝舉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有人自殺、從樓上跳下來,正巧砸中了她。”
“嘭,身體碎成一灘、血肉模糊。”
“我後來看過警方的調查報告,是個意外,自殺的那個人欠債一百多萬,在跳樓前十分鐘又被人事找去談話,說要給他調整崗位。”
“人生無望、他決定采取更簡單的方法來徹底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