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被這一點吸引的陸困溪覺得自己就像一條記憶隻有七秒的魚,明知會被人剖腹,還是要去咬鈎子。
他沒有看梁覺星,隻是低頭看着手裡塑封的蔬菜包,睫毛低垂遮蓋住眼内的神色,半晌,他将裝着各種脫水蔬菜的簡易袋子扔進一邊的垃圾桶裡。
非常輕的一聲,如同沒有發出聲響,也沒有驚擾任何人。
梁覺星叫住準備走的周渚:“周老師,把那兩把小油菜給我。”
她以為周渚會直接給她,沒想到周渚拿出來以後沿根蒂将葉片撕開,站在水池邊把葉子清洗幹淨、用廚房紙擦幹淨後,才遞到她手邊。
梁覺星假裝不經意,擡手握住周渚的幾根手指。
周渚愣了一下,擡起眼睛看她。
同一時刻,CD提示蹦出來:【前一個有點好吃,我還沒有消化好啦】
梁覺星無聲地啧了一聲。
陸困溪冷着臉突然出現,從周渚手裡抽出青菜:“還不走?”
“啊?哦。”周渚收回還沾着一點水漬的手,将手背在身側輕輕攥了一下拳頭。
周渚出去的時候帶出了飯做的差不多了的消息,于是沒過兩分鐘,甯華茶幾人排着隊進來端碗。
聲勢浩大、态度端正,給予了這份泡面足夠的尊重。
大家已經互通了廚房裡這倆人不會做飯的消息,看到主食是泡面的時候毫不意外,倒是吃第一口的時候,因為味道與預想不同,都愣了一下。
祁笑春翻出湯裡的番茄打底,挑起眉頭:“梁覺星你會做飯啊?”
“……”梁覺星,“不是,到底是誰在傳我不會做飯的?”
流言源頭甯華茶不語,隻是一味低頭猛吃。
秦楝本來隻想看個熱鬧,現在真有點好奇:“嬸嬸,你不能偏心,我也想吃你的煮的泡面。”
……?
這是什麼好東西嗎?
梁覺星攤開掌心,毫無保留地向秦楝展示,“這是泡面,學名方便面,英文名Instant Noodles,從名字可知,這是一種簡便素食,也就是一種可在短時間之内用熱水煮熟或泡熟食用的面制食品,配的調料包成批生産,味道普通尋常。”
“如果我這麼講了你還好奇,可以現在去櫥櫃裡拿一碗杯面,加熱水、蓋三分鐘,味道相差不大。”
秦楝聽了,但沒有聽:“嗯,所以嬸嬸,你真的偏心。”
梁覺星現在忽然對秦楝有點理解了,這人心理上多多少少有點不夠健全,像缺了一根并不重要的螺絲的機器,平常都能正常運轉,但偶爾會突然抽風。
遇到這種情況可以像在商場突然躺在地上的小孩子的家長,你站在旁邊為他鼓掌,他過五分鐘會自己起來的。
于是梁覺星沒再多說,夾起煎蛋叼住,從碗裡用筷子卷了幾根面條放進盤子裡,再澆一點湯,推給秦楝,沖他一擡下巴:吃吧,熊孩子。
吃完給我長點親密值。
熊孩子不患寡而患不均,吃完幾根泡面心滿意足,終于偃旗息鼓不作了。
倒是甯華茶突然想說什麼,梁覺星敏銳察覺,飛了他一眼:“閉嘴,吃飯。”
這頓飯吃的有點累,快吃完的時候陸困溪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子,說話的語氣很随意,但是說出的内容非常清晰,力保讓桌子上的每一個人都聽清:“梁覺星,不是說要給我加一個煎蛋嗎?”
甯華茶這下閉不上嘴了:“憑什麼他可以多吃一個煎蛋?!”
……
你聽聽你這話像話嗎?
你是幼兒園小朋友嗎?
梁覺星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打人,像個幼兒園老師一樣地跟他講道理,“因為陸困溪今天中午為了這頓飯付出了辛苦勞動。”
甯華茶不滿:“我也可以勞動啊?我今天上午鏟雪幹得活兒還比他多呢?”
梁覺星深呼吸,心平氣和地回答:“幹得好,所以你想要我給你腦門上貼一朵小紅花嗎?”
這是一句嘲諷,在場各位全都聽出來了。
但甯華茶面不改色,他說:“要。”
梁覺星氣笑了。
甯華茶和祁笑春去洗碗的時候,一人腦門帶着一個巴掌印。
祁笑春臉上本來沒有的,但他先是跑到甯華茶眼前感慨梁覺星的手力道均勻、把這個巴掌印打得特别勻稱,後來又溜達到秦楝身邊,問他你嬸嬸這麼明顯的區别對待你不說點什麼?
于是梁覺星也給了他一下。
秦楝本來抱着胳膊邊看他倆擦竈台邊吃吃笑,忽然間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正站在桌邊不緊不慢地用紙巾擦掉桌子上一點污漬的陸困溪:“好家夥,你這……二桃殺三士啊。”
他看着餐廳裡這幾人,忽然開口:“咱們打橋牌吧。”
正好四個人。
陸困溪将髒污的紙巾握成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抽出濕紙巾慢條斯理地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幹淨,然後他擡頭對秦楝微微點了一下:“可以。”
周渚沒提反對意見。
梁覺星猶豫着長長地嗯了一聲:“好久沒打了,有點忘了怎麼玩了。”
秦楝:“從哪兒開始忘了?”
梁覺星露出謙虛的笑容:“從叫牌。”
秦楝笑起來:“沒事的,嬸嬸,跟我做隊友吧。”
沒做成。
四人公平抽簽,梁覺星東、秦楝南、陸困溪西、周渚北。
梁覺星、陸困溪一家,秦楝、周渚一家。
秦楝去拿牌,三人先找各自的座位,擦身而過時,陸困溪輕笑地對梁覺星調侃:“手牌好壞還會看吧?”
梁覺星瞪他一眼:“我叫牌技術很粗糙的,到時候你能懂我的意思嗎?要不你直接看我的眼神呢,如果是……”
三人已經坐下,周渚正在他們兩人中間,聞言敲了敲桌面,表情有點無奈:“我說,耍賴可不好啊……”
四人各自十三張牌到手,陸困溪翻牌前又問梁覺星一遍:“真的不怎麼會打?”
梁覺星擡眼看他,對視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回答說真的。
陸困溪說好。
秦楝已經在跟周渚确定:“二蓋一?”
周渚說可以,又看向梁覺星:“你真完全忘了?”
梁覺星點頭,一臉誠懇。
周渚明顯道德感比秦楝和陸困溪強一點,因此有點猶豫:“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恃強淩弱了?”
“是嗎?”秦楝看向陸困溪,雙眼彎着,語氣很歡快,“陸老師是弱勢方嗎?”
陸困溪很輕地挑了一下眉頭,神态輕松、好像沒什麼所謂:“沒關系,我們有戀人之間的信息交流方式。”
“前任,”秦楝更正,然後贊揚陸困溪,說“好,你這個大言不慚的樣子我特别欣賞。”
梁覺星眼神裡茫然,我們之間有什麼信息交流方式?
她看陸困溪一眼,低頭翻開牌,隻十三張,一眼就看遍,5521、典型的非均型,其中一個花色五張裡有A有Q,可以定将牌。
隻是不知道陸困溪怎麼樣。
接下來叫牌階段,就要跟陸困溪互相交換牌情,透露她的情況,同時跟對方确認,你呢?
具體怎麼做她沒想好。
說忘了怎麼叫牌,就是真忘了怎麼叫牌。
周渚開叫1H,梁覺星掃陸困溪一眼,争叫1S。
秦楝笑了一聲,他一手握着牌,悠閑地靠着椅背,翹着的腳尖輕輕晃了晃,笑眼看向梁覺星:“梁老師打牌風格還是很明顯的。”
甯華茶和祁笑春出來的時候,就見陸困溪正一打二。
陸困溪坐莊,梁覺星是明手,手中的牌全部攤在桌子上,按照陸困溪的指示出牌,陸困溪一人控制兩手牌。
莊家,叫牌結束時,最後一個叫牌的人,陸困溪最後叫到7S。
秦楝都為他鼓掌,說你真是好魄力,叫牌到最後他開了一瓶霞多麗,用杯底輕磕桌面一下:“希望你靠的是精準的判斷力,而不隻是積極的心态。”
陸困溪語氣平穩:“嗯,你不懂了吧。”
“?”秦楝,“不懂什麼?”
陸困溪對他微笑:“戀人之間的信息交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