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陳知雪發出了一聲土撥鼠尖叫。
“啊——!”
梁覺星皺眉把手機拿遠。
陳知雪身體好、肺活量足夠,這一口氣叫得很長。到肺裡儲存的空氣徹底用光了,她才停下來,邊呼吸邊反思自己剛才是不是理解錯了。
“五個男朋友”,是不是有什麼誤解,“同時”,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同時……談……五個男朋友……
不是、這也沒有誤解的空間啊???
陳知雪想明白了,深吸一口氣,繼續咆哮:“梁覺星!你瘋了!”
“我告訴你!你别想有這種想法!不可能!一萬個不可能!”
“你是不是看什麼網上他們發的那種亂七八糟的帖子了?你别信那些東西!現在是新社會了你懂嗎?人!是不能選妃的!”
“你也不行!”
“而且就算是皇帝選妃,也隻有一個皇後,你想讓誰當皇後?”
“靠!都不用想,肯定是陸困溪!他那副‘感謝科技發展吧你們得以在屏幕上看到我’的死樣子肯定是要當皇後的。”
“你要敢讓别人騎在他頭上,哪條腿跨上去的他就能砍人哪條腿。”
“不對,其他四個是誰啊?甯華茶肯定是一個,剩下三個呢?”
“其他兩個嘉賓?”
“梁覺星!做個人吧!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那還有一個是誰啊?那幫節目組的人裡還有長得好看的嗎?”
“我想想……”
“不對……不對!我靠!梁覺星!你搞秦楝?!”
“你瘋啦?秦楝到時候你甩不脫的!”
“梁覺星,我跟你說,不行,這真的不行,沒有男的能接受你同時談五個。”
“你就不能分開談嗎?”
“要不然等節目結束了,你一個地方一個呢?”
梁覺星聽她越說越不像話,俨然是要違背當代公序良俗了,歎了口氣讓她打住:“好了我知道了,我沒要談,我就是随口一說而已。”
陳知雪聽了,沒信,認真思索了一番後一本正經地小聲跟她囑托:“要不然你先偷着來,等木已成舟了,他們就不好拒絕了。”
……
你這都教人什麼呢?
而且你覺得這偷得了嗎?在三百二十一個攝像頭底下?
陳知雪還要說什麼,正巧陸困溪往這邊走,梁覺星打斷她,問你還有事嗎?
陳知雪欲言又止,梁覺星果斷挂了電話。
在通話界面已經關閉五秒鐘後,梁覺星腦子裡還在盤旋陳知雪發出的那段仿佛人生觀被颠覆般的轟鳴。
在這陣轟鳴裡,她微微走神,邊聽陸困溪說,天冷,祁笑春想煮點紅酒喝,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邊看一片細小的雪花落在陸困溪的睫毛上,停靠在那裡。
然後陸困溪眨動眼睛,那片雪花滑落下去。
她收回目光,說好。
走廊裡梁覺星跟在陸困溪身後,安靜中他忽然開口:“梁覺星,有個問題一直沒有問你,當初為什麼會和我分手。”
他的語氣裡疑問的成分很淡,淡到好像已經不想追究當時分手的原因,隻想向人闡明,這件事你應該告訴我原因、但你一直沒有。
梁覺星一時沒想出理由。
說實話,那次任務裡每段戀愛談得都還不錯,她對在任務中增加幾段戀愛關系并不排斥,就像人無聊的時候想去遊樂場玩玩,談戀愛當然也可以當作調劑。至于陸困溪……他在戀愛期間可以算是個完美愛人。
于是她随手胡扯過來一個借口亂用:“因為覺得你看上去不行。”
……
陸困溪停下來。
片刻後,他轉過身,看着梁覺星,臉上的表情不算冷峻,似乎因為這個原因過于荒誕而覺得有趣,甚至還帶了一點笑。
再開口時,語調非常舒緩,如同一段鋼琴曲激昂片段前的前奏:
“要試一下嗎?”
梁覺星沒懂:“什麼?”
陸困溪向她跨出一步,他們一時之間彼此間距離極近,近到陸困溪外套上沾裹的那層冷意已被驅散,能感覺到從他胸膛裡散發出的蓬勃熱意:
“聽從你心理醫生的建議。”
多做/愛。
他的聲音已經有點低沉的啞意,但用語非常冷靜,仿佛隻是在客觀地提出建議。
梁覺星沒有躲避,她對着人擡起下巴,微微眯起眼睛,用探究似的眼神慢條斯理地打量着他。
陸困溪坦然回視。
關于陸困溪的所有片段快速從梁覺星腦中閃過,半晌,她用恍悟的、近乎像歎氣的語氣說道:“你喜歡我。”
陸困溪自哂地笑了一聲。
他生來應有盡有,在梁覺星這裡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可憐。他這種人,骨頭最硬,很難認輸、承認弱勢,但他對梁覺星說:“是。”
梁覺星有些不能理解:“但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天生以為所有人跟自己一樣冷酷,控制感情像控制儀器,需要時打開戀愛閥扭,不需要時關閉,感情随即終止,隔天太陽升起,換身新衣裳再吻新的人。
“梁覺星,你好像不明白,”有一瞬間,陸困溪眼底那層冰冷浮冰退去,露出底下熾熱的、猙獰的血肉傷口,“你提分手,是結束一段關系,不是結束一段感情。”
但那點吝啬流露的猩紅痛苦很快消失,他再近一步,幾乎将梁覺星抱在懷裡,他俯下臉去慢慢貼近她、小心地像是在靠近一隻剛剛出生的動物幼崽,他們兩個人的嘴唇像室外風雪般冰涼,可是從雙唇間吐出的氣息卻是濕熱的,像泡進溫泉裡,潮熱的水汽順着你的肩頸攀上,撫摸你的嘴唇、打濕你的睫毛。
梁覺星懶散地抵靠着牆面,看着他的眼睛,神色有些淡漠,像端居高台的祭祀神象、并不在意你渴求什麼,随後睫毛垂下,視線落到他的唇上。
她擡起胳膊,手指撫摸過他的下唇,緩慢地觸摸、輕輕的按壓。柔軟的唇瓣逐漸充斥血色,看上……非常适合吮吻。
她沒有拒絕,不知道有沒有經過思考,但此時此刻,仿佛可以接受。
陸困溪由着她的動作,張開嘴巴,溫熱的舌尖舔過她的指腹,而後用牙齒很輕地、逗趣似的咬了她的一下。
他一手摟上她的腰側,微微歪過頭靠近。
“咚咚”
兩聲悶響。
梁覺星側頭,見秦楝正斜靠在不遠處的牆上看着他們,敲出聲的紅酒瓶還在手裡握着。
她抽出手指,滿不在意地在陸困溪臉上蹭了一下。
見兩人停下,秦楝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好吧,兩位老師。我這兒是正經拍節目的,不是給你們……”
後面的話沒來得及說出來,梁覺星走到他身邊,一手拿過那瓶秦楝翻箱倒櫃找出來的最便宜的一瓶紅酒,一手捏住秦楝的後頸,像擎住一隻不聽話的兔子那樣:“秦楝,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