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腥氣濃到極緻,似乎吸進的每一口空氣都已經變成紅色的血水、粘滞在喉口、無法轉換成氧氣後,梁覺星終于因為窒息醒來。
噩夢中無法暢通呼吸的凝滞阻塞感仿佛還在,她無法自控地大口吸入空氣,然後她突然意識到,血……來自現實。
她在夢裡聞到的,是現實中的味道,而她的大腦因為人類天生的生理缺陷混淆了這一點。
她坐在黑暗中,嗅到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血腥氣。
“咚”
“咚咚”
有人打破安靜,敲響她的屋門。梁覺星看向那邊,沒有出聲。在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後,對方似乎沒再有舉動。
屋内重新恢複寂靜,但幾秒鐘後,她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亮起。
慘白的光色中,siri不知被誰喚醒,機械地回應指令:“對不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梁覺星猛地掀開被子、在一腳踩在地上時,她聽到貼在自己耳邊發出的一句聲音:“你在啊。”
冰冷的氣息貼在她的耳垂上:“那為什麼不開門呢?”
寒意順着她的脊椎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心髒或許沒在跳動,有一秒鐘她的呼吸哽在喉頭,身上的寒毛聳立。
下一秒、秒針轉動,咔的一聲。
梁覺星一把拉開窗簾。
同時,門外突然響起倉皇的腳步聲,有人快速跑到她的門口。
“梁覺星!”
門沒有鎖,被他直接撞開。
甯華茶闖進來,站在蒼白的月光下,簌簌下落的雪片的影子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身體仿佛在不斷分解崩壞。
他一臉驚恐地抱着什麼東西,從那上面正不斷地向下滴着血,打濕了他的衣服、一直流到地上。
“他們在追我……梁覺星,他們在追我……”他已經無措到不知該做什麼,仿佛理智已經完全被擊碎。他想把懷裡的東西給梁覺星看,又想到什麼,慌忙回過身去把門上,幾乎在同一時間,外面又響起了聲音,像是有許多人向這邊追來。
“這裡有問題,”甯華茶跑到梁覺星身邊,他的臉上已經完全喪失血色,他看着梁覺星,連呼吸聲都在顫抖,“我們得離開這兒……”他說着,把懷裡抱着的東西敞開給梁覺星看。
——那是一個被絨布包裹起來的嬰兒,很小,仿佛剛出生不久,身上還帶着從母體裡來的羊水和胎脂,它閉着眼睛,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需要非常仔細的觀察,才能看到它呼吸時微弱的胸膛起伏。
一個非常小、剛出生、似乎快要死亡的嬰兒。
“你得帶它走。”甯華茶把它塞進梁覺星懷裡,不知道那麼多的血究竟是哪裡來的,他的雙手已經被完全染紅了。
門外的嘈雜聲已經越來越近,甯華茶轉身把窗戶打開,将梁覺星往那邊推,“快走,我留下攔住他們。”
梁覺星抱着那個胎兒,像抱着一塊冰,冷氣透過絨布、仿佛能穿過她的胸膛将她的心肺凍住,她已經站在窗口,窗外的雪花零星的飄落到她的臉上,她看着甯華茶,光下他的表情是那麼着急慌張。
“甯華茶,這孩子,是哪來的?”
“是、是她給我的……”甯華茶想解釋,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眼下的場景太過急迫,已經有什麼人停在門口,門闆發出響動,“你先走!”
梁覺星張開自己的右手,看着鮮紅的血水從她的指縫中流下,連血液也是冷的。
“可是,”她擡起頭來,有些無奈似的很輕地笑了一聲。
“我房間的窗戶是打不開的,被鎖住了。”
秒針轉動。
“咔”
所有的景象停止,半晌,她聽到一個幽幽的女聲:“對,我忘了這裡的窗戶被鎖上了。”
絨布裡包裹住的東西開始扭動,她将它打開,沒有嬰兒,一條墨綠色的蛇鑽了出來,蛇信發出嘶嘶的聲響,它沿着她的胳膊向上攀爬,冰涼的蛇身纏繞在她的脖子上,然後慢慢收緊。
她在逐漸加深的窒息中冷靜地詢問:“你想要什麼?”
“我總能聽見一些聲音……”
越來越緊……
“是我的問題……”
鱗片将皮膚劃破,一點隐約的刺痛感……
“他們鎖上了我的窗戶和門……”
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
在意識消失前一秒,她聽到漂浮在空氣中的哼唱:
很空靈。
“you will always love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