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覺星一手抓過它,它簡直就像剛從什麼東西裡分裂鑽出來的一樣,外壁沾滿了血液和粘液,滑膩到惡心。
梁覺星本來想把它拔下來,但是做不到,她一把撕開甯華茶的衣服,用很短的時間看清,這東西已經深鑽進甯華茶的身體裡,透過皮肉,她隐約看到那東西的接口處像長了無數的小刺、或是細密的牙齒,分不清是植物還是動物所能長出的器官。它用它們把自己死死契進甯華茶的身體裡,如果她要強硬地把它拽出來,可能會把甯華茶的脊椎骨一起拽斷。
甯華茶還在發出竭力掩飾過的痛苦的悶聲,随着身體的虛脫、他的手指開始漸漸脫力。
梁覺星掃了他一眼,橫過小刀,刀口貼近甯華茶的背部皮膚,她輕輕喘了口氣,穩住自己因為寒冷而抖動的手指,握緊刀柄,猛地下壓、準備橫切斷這個東西。
刀刃切進去一個口子,一股類血的液體從切口處狂飙出來,它像蛇身一樣瘋狂扭動,梁覺星用另一手扯出它、不讓它從自己手中掙脫,同時繼續用力。
因為它的轉動,刀身沒有完全按照預想軌迹将它全切下來,切開大半後刀口由橫轉豎,沿着這東西的軀幹向下切下去。完全留在甯華茶的體内的藤蔓于是隻剩下很細的一根,那東西在被剝離開大半後似乎喪失了活性,沒再從甯華茶身體裡吸吮,但仍然像寄生一般牢固地長在那裡。梁覺星正要轉動刀身,就見被切下來那部分的切口處,長出了與深入體内相似的部分。
它轉動着,像一個動物轉動腦袋,然後慢慢朝向梁覺星。
梁覺星盯緊它,同時腦子裡迅速閃過許多片段,她看到甯華茶時他的樣子、位置,他說他踩到了什麼東西,陸困溪昨天來過這裡,這裡不可能憑空坍塌變故不會無故産生。
然後她猛地轉頭看向雕像群的中心。
那裡跪坐着一個垂着腦袋的人。
是侯一。
她一手撐地,在那根藤蔓沖她撲過來的同時,狠狠一刀将它刺進地裡。
她垂眼看着在地面上扭動着想要掙脫的東西,面無表情地擦掉濺在臉上的液體。然後站起來向圓心跑去。
侯一跪坐的那一片地方被清理出來,梁覺星看到上面有些已經風化模糊的字和圖案,同時聽到侯一平靜的沒有起伏的聲音:
“賜予……福祉”
“……神聖……”
“盲者……引導”
梁覺星的眼睛隐隐作痛發脹,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視力問題,視線裡石闆仿佛在震動。
“閉嘴。”她說,俯下身掐住他的脖子,五指用力。侯一沒有擡頭,像一個已經喪失對外界感知的人,嘴巴仍然堅持着一張一合,但是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梁覺星把他扔回地上,甯華茶痛苦的聲音還在她耳邊,她就着俯身的姿勢随手抄起一邊的攝像機用力砸上他的額頭。
完整的皮膚上破裂出口子,血液湧出。
侯一被擊倒在地,嘴巴這時才停止念動,但他的手指撫摸着石闆上的文字,忽然咧開嘴無聲地大笑起來。
梁覺星轉頭,看向甯華茶,他仍然趴在那裡,手指緊拽着即将脫落的衣服,那根被剝離出來的藤蔓已經從刀尖下掙脫出來,它蠕動着直立起來,一時沒有動,似乎在判斷,然後它轉向梁覺星這個方向。
梁覺星微微皺眉,在因寒冷而産生的暈眩中竭力思考,為什麼放棄近在咫尺的甯華茶?一些光斑再次在她的視野裡出現,她晃了晃腦袋,視線掃過甯華茶身後的那座雕像。
那些圖案在腦海中浮現,湖面反射的陽光、開放的豔麗的花朵、水面下迤逦遊動的長蛇。
蛇身……
共生……
她彎腰握住侯一的衣領,拉着人把他往甯華茶的方向拖。
侯一沒有掙紮,梁覺星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手裡的隻是一隻待宰的豬。
她踏着積雪一步步走過去,吸入的空氣帶着雪花,但雪進入喉嚨後不再是冰冷的,她像在呼吸着炭火,從喉口到胸腔滾燙熾熱,仿佛要從内部燃燒。
走到那附近時,她一把将侯一扔了過去。
豎立着的藤蔓扭轉了一下首端,像個有生命的皮被剝去了的爬行動物,然後它迅速地刺入侯一額頭的傷口處。
侯一這時才做出人類的反應,他從嗓子眼裡發出一聲嘶啞的嚎叫,手指抓向那根藤蔓想要把它拔掉。
但是徒勞無功。
這場面血腥到荒誕,就像是一個什麼東西在用吸管吸侯一的腦髓,梁覺星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它們,那些光斑更加頻繁地出現在她的視網膜裡,她的耳朵裡開始出現長時段的耳鳴。
這時電子音突然浮空響起,系統發出尖銳爆鳴:
【警告!】
【任務者對任務世界本成員過度行為引發排斥效應, CHP綜合系數即将超過阈值!】
【系數計算中——】
【數值:3.29】
【警告!系數更新!】
【數值:3.45】
【警告!】
梁覺星在仿佛整個世界即将崩潰塌縮的轟鳴聲中無所謂地笑了一聲:“系統,你還活着啊?”
侯一已經快被吸幹,她走到他身邊,那根吸管沒有理會她,她蹲下來,掀開他的眼皮,然後兩指搭上他的頸側。
跳動越來越慢。
【任務強制脫離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