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閑在家二十天,老吳給他發消息,反正半年内看上去是接不着什麼活兒了,去讀個書吧。在這個圈子裡,提高學曆算是一種鍍金方式,一種公關上的洗白手段。
老吳人好,雖然不許他談戀愛,但是沒放棄他。甯華茶沒同意,他這種學高數差點學哭了的人,讓他再學習還不如放棄他。電話那頭老吳給他數有哪幾所學校适合他,甯華茶蹲在陽台上思索了三分鐘,人生第二次開始搜索進廠打螺絲的工資。
關鍵時刻是個之前拍的綜藝片段救了他。是個種地真人秀,種地、養豬什麼都幹,短短幾天耙地、鋤草、劈柴、接生等農活技藝全掌握了。拍得很真實、但沒什麼綜藝感,加上嘉賓也不火,甯華茶在其中都算是後期混出來了的,于是一直沒播出。結果趁着這股風有人把剪輯片段放出來,鏡頭東拼西湊,但指向明确,就差指着鼻子罵甯華茶偷懶耍滑不幹活。當天小牌大耍這種詞都算是輕的,老吳看完以後連忙開車去甯華茶家,怕他被罵的想不開要自殺。
第二天,有節目組工作人員看不下去,放出了些花絮,視頻能看出來甯華茶從早上五點多幹到日落,隻有中午日頭最曬那一個多小時在樹蔭下休息。有一個鏡頭,黃昏下甯華茶坐在田壟頭,金燦燦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短發幹淨利落,穿着一件白背心,臉和露在外面的肩臂胳膊曬得紅燦燦的,緊繃的肌肉上挂着汗珠,黑黢黢的眼睛在光下像燃着一簇明亮的火焰,他看着面前的土地,笑嘻嘻的,說這裡會種出很好的莊稼。
甯華茶的風評從那時候開始扭轉。老吳又抓住機會,甯華茶岌岌可危的事業總算是活了回來。
梁覺星一直不知道這事兒。他出事那段時間梁覺星正在深山老林裡拍電影,别說網了,電都經常沒有,陳知雪自然知情,但是出于各種考慮也沒有跟梁覺星提。總之,等梁覺星出來的時候,事情都已經解決完了,像是一場暴風過後,廢墟重建,對着重新砌好的牆面,雖然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到底不如親眼見證那般觸目驚心。
有一天休息,梁覺星坐在沙發上翻看社交媒體上尚且殘留的痕迹,看完以後叫甯華茶的名字,問他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受了委屈?
甯華茶正在廚房裡炒菜,抽油煙機嗡嗡的,他聽到了、裝沒聽清,拎着鏟子伸出頭,睜着倆大眼:
“什麼臨沂炒雞?”
那時候沒說的事情,現在當然也不會提。
“哎,周老師,這兒沒塗好。”甯華茶垂着眼睛随口找話題,像個吹毛求疵的NT,周渚的注意力被轉移走,提着他手指頭問,“哪兒?”甯華茶這才嘻嘻哈哈,“哦,看錯了,不是個口子,是紙沾上面了哈哈哈哈。”
*
祁笑春沖完澡,毛巾随意在頭發上擦了幾下,炸着一頭藍毛往肩上一搭,抹掉鏡面上的霧氣,他對着鏡子看自己。
眼尾處有道血痕,位置很險,再往上方偏一點就能劃到他的眼睛,不算太深,已經不再流血,洗澡時被水泡過,邊緣處微微泛白。
他擡手落在那裡,仔細打量,他這張臉長得好,此刻添了點傷口并不難看,倒加了點邪性的漂亮,指尖微微用力,傷口沒有痊愈,伴随着刺痛,一點血漬湧了出來。
祁笑春也沒擦,頂着道血痕擦幹身體,心情很好似的套上衣服,一邊哼着歌。
手握上把手正要出門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不是認識的号碼,他低頭看着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到窗邊——這裡信号稍好一點。
接起電話,那頭的聲音官方而客氣,确定他方便說話,然後介紹自己的身份——陸困溪的經紀人。
不愧是為陸困溪打工,說話的語氣跟他很像,雖然已經竭力放低姿态、像是在平等商量,但還是掩蓋不了那股骨子裡面的傲慢。
說是已經了解他的檔期,自己手上有一個影視劇的項目,下個月開拍,其中有個适合他的角色,戲份有效、劇情讨巧、時間不長、費用不低,算是性價比很高的工作。
“秦楝導演的綜藝也許會拍的比較辛苦,可以調劑一下。”
沒有明說,但意思很清楚,是替陸困溪給他的補償。
祁笑春聽懂了,冷笑了一聲,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他漆黑的眼瞳裡,像是冰冷的光色浮動:“被影帝說兩句就能換到這麼好的資源?我可真是太感動了。”
“那我得好好謝謝他呀,對了,是不是還得一塊謝謝梁覺星?”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男人再開口時,語氣終于不再冷靜:“這事兒跟梁覺星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