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茉莉窨制的花茶,二位請。”
微苦回甘的茶香在舌尖萦繞,清風拂過,帶來氤氲的草木氣息。
明雲并未多言,隻開門見山。
“帖中所言難題,事關在下的一位友人,摘星閣少閣主雁星河。星河于閣主繼任大典前失蹤之事,兩位應已有所耳聞。不瞞二位,眼下星河正在此院中。”
他将一隻青玉小瓶放在桌面,示意兩人可随意察看。
“繼任大典前夜,星河深夜登門,帶了酒。”明雲道,“在開啟酒封之前,星河說,他欲服一枚花間醉。”
燕無辰開啟瓶塞,倒出其中丹藥,細看一番後微微凝眉:
“号稱「花間一醉三千年」的花間醉?”
“沒錯。一枚入喉,便可入夢。夢中所見,皆為所願。”
明雲搖搖頭,“隻這夢也終歸是夢。長夢易碎,如此行事,不過是逃避罷了。”
褚眠冬概括事态:“也就是說,雁道友在繼任大典前夜來此,服下花間醉,選擇入夢。眼下,他正躺在院中廂房裡,長睡不醒。”
燕無辰看向明雲,“既如此,道友希望我們如何協助?”
明雲道:“在下想托兩位入夢,代我同星河談談。這幾日來,我一直在自行嘗試,卻始終不得進入星河的夢境。想來,是他自主選擇拒絕與我交流。”
他放下茶盞,低歎一聲。
“事出必有因,而唯有溝通,才得以知曉星河的想法,明晰他如此行事的原由。”
“與星河溝通的人選,需得慎重。不求全然理解星河所想,但需不為世俗常理所困、常有所思者。”
明雲擡眸,與褚眠冬二人目光相接,認真道:
“昨日在下于茶樓臨窗處聽得燕道友對胭脂和書卷的論斷,又見褚道友四兩拔千斤巧化僵局,便知兩位就是在下所尋之人。”
“以入夢引進入他者夢境,雖我已有諸多經驗,也定會竭力在旁護航,卻也無法說毫無風險。主觀來說,依照多年來我與星河的交集和對兩位的觀察,結果不會是最糟的那一種;但客觀來說,神魂有損、意識迷失,皆有可能。”
明雲摩挲着茶盞邊沿,面色坦然,“因此,這是一個不情之請,兩位拒絕也是理所應當。”
“我能給出的承諾,除在入夢期間全力護航之外,還有無論結果如何,都對得起二位努力的報酬。此乃常理,可立道契确保。”
道契是修界最具約束力的契約,沒有之一。
立契雙方直接向天道立下條約,引天道法則之力加以約束,違者輕則五雷轟頂,重則魂飛魄散。
褚眠冬與燕無辰對視一眼,皆從中讀出了慎重。
“事關重大,兩位不必即刻給出答複。”
明雲顯然也知曉即刻答複隻會是斷然拒絕,“在兩位做出決定前,關于星河此人、星河之事,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二位盡可在知悉此間全貌後,再做決斷。”
三人再添茶靜飲間,褚眠冬暗自戳了戳尾戒中司洺留下的一縷天道意識。
褚眠冬:「明雲說這種,是不是你說的“聊聊”?」
不止褚眠冬一人在場,司洺便并未如上回那般現身,隻與褚眠冬神識交談。
司洺:「不是說發現穿越者才聯系我?明雲和雁星河都不是穿越者,聊不聊由你自行決斷便可。」
褚眠冬了然:「所以是算的。」
司洺:「算算算。如果你擔心入夢風險那可以放心了,有我留的一縷意識在,足夠護你無恙。至于旁邊那位,他也不會有事。所以你大可答應下來試試看,熟能生巧嘛。」
遙遠的意識空間,天道辦事處,埋首于高高堆積的劇本山中的司洺小聲嘟囔:
“以這位的修為,在夢裡把雁星河的神魂拆了,他自己都不會有事。”
語罷,司洺似想起什麼,自言自語道:“說來也真是因緣難斷,她都離宗了,這位準師尊還能專程尋來。”
祂在「告訴褚眠冬此事」與「絕口不提此事」之間搖擺了片刻,安然選擇了後者。
“天道行事準則第三百七十二條,「不問不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司洺閉眼說服自己,“幹不完了,活真的幹不完了,不要再給自己增添工作量了,司洺!”
那廂,升騰的茶水霧氣間,褚眠冬眉梢微挑。
她戳司洺的本意并非入夢安危之憂,而出于開工前向合作夥伴再次确認工作内容,順帶遞一份開工訊息,聊表有在努力工作之意。
至于白玉戒中寄宿的那縷天道意識竟還有如此堪稱底牌的保護作用,實乃意外之喜。
如此也好,後顧之憂已解,大可一試。
并未即刻應下這份差事,褚眠冬靜靜飲盡盞中茶水,在明雲執壺再添茶時,方平和道:
“明道友,同在下說說雁道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