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今莳蹙了蹙眉,走到樓下。
恰好曲子結束,彈琴的人提着裙擺小跑過來,問徐穗:“好聽嗎?”
易今莳盯着徐穗。
目光輕的不能再輕,但徐穗知道,假如她的回答不讓易大小姐滿意,大小姐就要鬧了。
她的銀色亮片長裙腰間有條銀鍊,上面鑲嵌着一顆綠寶石。
幽綠的光,讓易今莳想到了一個不久之前的畫面。
“穗穗,她問你呢。”
易今莳圓眼微睜,一臉好奇。
徐穗說:“還行。”
易今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盤發的女人,“這就是你破例要招進公司的助理?”
徐惜鶴回來後,徐穗在集團迅速變為邊緣人物,這種情況,她還敢留話柄。
女人搶先說:“易小姐,我們之前見過的。”
易今莳說:“噢,記不得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
今晚情況特殊,她可沒工夫跟這兩人掰扯。
韓宇瑤見狀,很貼心地道:“徐總,我去跟易小姐解釋一下。”
徐穗今晚還有好幾個生意想談,當然沒時間周旋這些,點了點頭。
韓宇瑤像個落跑公主,提着裙擺穿過花廳,來到廊口。
她追上易今莳,“您誤會了嗎?”
易今莳今晚穿的漂亮,她剛剛看了一圈,宴會上所有人穿的都沒她漂亮,所以她開心,懶得計較什麼。
“誤會?誤會什麼?”
韓宇瑤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委婉說:“徐總為我破例,隻是因為我們比較默契。”
易今莳仍然沒什麼所謂:“噢,繼續保持。”
韓宇瑤道:“……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但徐總現在處境不太好,易小姐确定要拖她後腿嗎?”
易今莳不情願聽下去,“她是豬還是狗啊,分什麼前腿後腿的。再說,她處境不好又不是我造成的,你這麼質問我做什麼?”
薄紗裙被夜風吹的飄動,易今莳走了,去了莊園後面的茶樓。
她準備約幾個人玩牌。
韓宇瑤目送着,直到有人路過喊了她一聲,這才回神,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多層珍珠項鍊,與人言笑晏晏地回到宴廳。
…
她有一間專屬的棋牌室。
裡面應有盡有。
這麼美好的夜晚,理應喝點好酒。
她從奶奶的藏酒室裡偷了好幾瓶,就在小隔間裡。
月影穿入紗窗,浮動時如美人舞步翩翩。
易今莳打開小隔間的門,一個狼狽的身影潛入眼底。
紅裙長發之下,滿身的紅痕,有些是從皮膚底下漫出來,還有些是被她自己抓撓的。
看到門被推開,她驚恐地往沙發裡退。
可是看清來的人是誰後,她的動作稍微慢下來。
易今莳連忙轉身走到門口,将棋牌室關好,折回去後,輕聲道:“這邊沒人來,你先躲一會兒。”
謝绮言閉了閉眼,看樣子十分倦怠。“你出去。”
易今莳不聽:“你這樣我能放心嗎?謝绮言,你也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發現吧?”
就是這句話!
謝绮言腦中的弦繃緊。
高二的一個下午,足球課,她發了病,不小心跑到了易今莳的房車裡。
她守了很多年的秘密被撞破。
那一天,天邊壓着薄薄的陰雲,雷聲仿佛随時會響起,空氣格外的悶熱。
房車裡卻很清爽。
易今莳脫了校服上衣,上身隻穿了件印校徽的襯衫,小巧的臉藏在一個大到離譜的冰鎮果盤後面。
“吓死了,我還以為校長又來逮我了。”
謝绮言低頭一看,渾身發癢的同時,紅痕已經遍布全身。
這是她的病症。
永遠治不好。
看過無數醫院,最後說與心理創傷有關。
“謝绮言?謝绮言你流血了?”
流血了嗎?
謝绮言眼前有些模糊。
“喂,你别死啊,我會被校長抓住的!”
謝绮言暈過去了。
等再次醒來時,她在一所私人醫院的VIP病房,黑沉沉的天預示着将要落雨。
易今莳站在窗邊比劃着什麼,見她醒來,迫不及待地威脅:“謝绮言,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以後你都要聽我的話,不然我就告訴所有人。”
謝绮言看着眼前這個難纏的女孩,無力地别開臉閉上眼。
易今莳生氣了,走到床頭,俯身下來,拍了拍她的臉,強迫她睜眼,“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睜開眼睛看我。謝绮言你快看,我今天塗的口紅像不像西瓜色?”
“易今莳,你真的,很吵。”虛弱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她清楚地看到女孩神色呆滞了一瞬。
那一刻,她心中竟然有極大的不忍,這麼一個嬌氣脆弱又難纏的女孩。
“算了,你生病我不跟你計較,今天給你放一天假,明天開始,你必須什麼都聽我的。”
那天晚上,謝绮言難得睡了個好覺。
一夜無夢。
第二天,陽光燦爛,她去了學校。刻意躲着易今莳。
然而班級就在隔壁,根本躲不開。
中午吃飯時,她混在人群中,酷熱的天氣讓她呼吸都很費勁。
在食堂排隊,免不了各種推搡,她剛生完病,很是虛弱,很容易就被擠倒在地。
手臂擦傷,疼痛傳來的同時,頭頂出現一個輕緩悅耳的聲音:“謝绮言,我抓到你了。”
“謝绮言,你還想跟我捉迷藏嗎?”
“謝绮言,我車裡有好吃的。”
那一年的夏天真是酷熱難當,易今莳房車裡的冰鎮西瓜真是解渴。
起初,謝绮言也以為自己是在熱焰大漠中啜飲甘甜,想過永久沉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