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趁暮色陪她去看花燈,他依稀記得燈夕節時他的馬車撞壞了她手中一盞蓮燈,今夜就權當補償她,陪她去放水燈。
放完燈後,他有一整夜的空閑……
以及……或許休沐的大半日。
前些時日在朝堂聽聖言時,他竟破天荒的恍神,耳畔掠過小娘子帶着哭腔的嗚咽:“大人,輕一些……”
一言一行皆存威嚴的朝堂之上,列站着穿朱着紫的本朝棟梁,王之牧面不改色,可身體奇異地有了反應。
他幾不可察地蹙起眉峰,後知後覺近日自己自渎的次數是否令人不安的太多……
他這些日子雖卻是做到了律己甚嚴,又回到了遇見她之前的生活模子,可心底強行壓抑的莫名思緒卻如野草般勃勃滋長。
如今看來,他的忍耐似乎到了某個臨界點,超出了自己原本引以為傲的意志力的控制……
若不然,他怎會在陪同趙嶽賞月之時,驚鴻一瞥間,将那萦月的霧氣看成了是缥缈無蹤的她,叫他五内又起了微妙的起伏。
他送餅不過随口一說,送出去後卻猶豫踯躅了半日。
他送與不送都不自在。送的話她會不會多心,不送的話似乎也沒甚壞處。
可姜婵沒有回禮,甚至連個口信都沒帶回。
他頓時瞧明白了自己那遮遮掩掩的小心思——送餅不過是掠陣,此等試探底細之舉卻破天荒的未能如他的意。
他原本冷漠的臉色更深沉了。
*
姜婵屢次試探觀察了姜濤幾回,見他倒是處處為她着想,她便生了其它心思。
她自是不好親自開口向王之牧求取身契,但若是兄長親自去求,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她剛來的那幾月還會憂心忡忡,生怕王之牧不知哪日就對她失去新鮮感,到時候并非自由之身的自己不知又要落入哪個男人手中。
可如今姜濤既已尋來,又有大用處,她便終于心安神定。
哪怕王之牧突然銷蹤匿迹,按舊時經驗斷定,恩客采撷了黃花大閨女後新鮮感一過,怕是已失去了破壞女子純真的成就感。
膩了。沒做他想。
簡而言之,她得盡早給自己謀劃出路。
王之牧靠不住。
她遂将自己的想法與姜濤一說,對方手指在杯沿一滑一轉,眼一低,卻問她:“妹妹如今鮮衣美食,坐擁華府豪宅、奴仆遍地,為何要舍了這一切?坐享榮華不好嗎?”
姜婵蹙頞,辨道:“我如今的境地,實是出于無奈。他日若得自由之身,哪怕荊钗布裙,啜菽飲水,比起如今在此要勝卻千萬倍。”
姜濤這才欣然點頭道:“妹妹果有此心,兄長我定當為你作主。”
姜婵得了他首肯,便差人去王之牧那處帶話,問他這兩日能否過來一遭?
王之牧人雖沒來,但這些日子鐘樓街宅子裡發生的大大小小瑣事他全都了然于心。
那日姜婵前腳剛出門去尋找姜濤,就被候在府外多時的穆嬷嬷的兒子一路跟随着。
穆嬷嬷在國公府等了幾日也找不到機會面見王之牧,又轉而攀上了他身邊最受寵的小厮觀棋,觀棋聽後馬不停蹄地将穆嬷嬷帶到王之牧面前。
穆嬷嬷話畢,又偷觑着王之牧正襟危坐,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卻沒有任何暴跳如雷的迹象,遂又咕哝道:“國公爺每回離去後,姜娘子喝避子湯時總是面色不虞。老奴……老奴撞見過她差丫鬟去外頭偷偷買藥,也不知是否想私自留下……”
穆嬷嬷見王之牧仍低垂着眼睑,超出了意料之外,忙又添油加醋道:“那日姜娘子私下去腌臜地方見了那男人,倆人去了客棧關在房裡幾個時辰也不知道幹了什麼。”
她這番言語,句句意有所指,似乎真相已呼之欲出。
不過穆嬷嬷也沒想到姜濤竟然是姜婵的親哥哥。
在她眼裡看來姜婵是去偷漢子了,而在王之牧和窗外的觀棋看來,現如今倒像是這兩兄妹正密謀産下子嗣。
不過小娘子雖貪心了些,但這穆嬷嬷奴大欺主,自作聰明,看來是留不得了。
王之牧心念一轉,目光已如鷹隼般犀利。
處理完穆嬷嬷,王之牧發現自己那原本有些神魂蕩漾的心漸漸冷了下來,小娘子和她那位哥哥的行為有些出格,倒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小娘子既是他的外室,她的哥哥自然也不能當做國公府的一門正經親眷。
如今小娘子想是得了他的寵愛有些被沖昏了頭,怕是要打着依附國公府,背靠大樹好乘涼的主意,愈發得寸進尺起來。
畢竟誰也沒直接捅破那層窗戶紙,這内裡的乾坤本就是不能公然宣之于口。
在王之牧看來,此番不予理睬是再睿智不過的,他不能一味縱容壞了規矩。她這回觊越了。
他遂充耳不聞,對她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