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刺進沈聽野的心髒。他放下筷子,盯着碗裡的米飯:"你...不是才忙完嗎……是又有其他的事要忙?"
"嗯,十分鐘前收到的通知,農技站接了新項目。"程墾喝了口湯,"要幫幾個村子改良土壤。"
"哦。"沈聽野應了一聲,胸口那股悶悶的感覺又來了。
沉默在餐桌上蔓延。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最後一絲夕陽透過玻璃窗,在桌布上投下一道橙紅色的光帶。
"聽野。"程墾突然放下碗,表情變得嚴肅,"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沈聽野的心猛地揪緊了。他預感到接下來的話不會是他想聽的。
"看到你現在這樣,我真的很高興。"程墾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我想你已經完全适應這裡的生活了,不再需要我天天來幫忙了。"
沈聽野的筷子"啪"地一聲掉在桌上。他急忙彎腰去撿,借機掩飾自己瞬間蒼白的臉色。
"我的意思是,"程墾繼續道,目光落在遠處的某一點上,"你完全可以獨立生活了,我可能...要回到原來的工作節奏上。"
沈聽野慢慢直起身,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當然,你本來就有自己的事要忙。"
沈聽野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平靜得不像話。可胸腔裡那顆心髒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以後有什麼問題還是可以找我。"程墾補充道,眼神飄忽不定,"隻是可能不會像之前那樣天天來了。"
"嗯,理解。"沈聽野點點頭,機械地往嘴裡塞了一口飯,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程墾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起身開始收拾碗筷。沈聽野也跟着站起來,兩人在狹窄的廚房裡擦肩而過時,他聞到了程墾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陽光和泥土的氣息。
這個味道,以後可能很難聞到了。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來,讓沈聽野的眼眶一陣發熱。
"我來洗吧。"沈聽野接過程墾手中的盤子,指尖不小心相觸,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來。
程墾站在廚房門口,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沈聽野背對着他,假裝專注于洗碗,實際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别走。
但最終,沈聽野什麼也沒說。就像這幾個月來,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那個荒謬的秘密——沈聽野,一個自認為的直男,居然對另一個男人産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時候不早了。"程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先回去了。"
沈聽野擦幹手,轉身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我送你。"
院門口,兩人相對而立。月光下,程墾的眉眼格外深邃,左眉上的疤痕若隐若現。沈聽野多想伸手觸碰那道傷痕,問問它是怎麼來的。但他隻是把手插在口袋裡,攥成拳頭。
"路上小心。"沈聽野說。
程墾點點頭,轉身離去。沈聽野站在門口,看着那個高大的背影漸漸融入夜色,最終消失在街角。夜風吹過菜園,成熟的蔬菜在月光下輕輕搖曳,像是在無聲地歎息。
回到屋裡,沈聽野站在客廳中,環視着屋内的一切,似乎全都充滿了程墾的痕迹。他突然想起程墾說"你已經完全适應這裡的生活了"時的表情——欣慰中帶着一絲他讀不懂的複雜。
"騙子。"沈聽野輕聲說,手指撫過程墾經常端坐着的椅子,"明明是你先闖進來的。"
窗外,一隻夜莺在黑暗中孤獨地鳴叫。沈聽野熄了燈,躺在黑暗中,任由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将自己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