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種抗旱稻的當天，陽光灼熱，試驗田邊圍滿了農技站的技術員和附近好奇的村民。沈聽野穿着程墾提前給他準備的寬檐草帽和防水褲，站在田埂上，有些手足無措。

“彎腰，手指捏住秧苗根部，斜着插進泥裡。”程墾站在沈聽野身旁，聲音低沉而耐心。

程墾靠得很近，近到沈聽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和泥土混合的氣息。

沈聽野學着程墾的樣子，捏起一株嫩綠的秧苗，小心翼翼地往泥裡插。

“不對，太淺了。”程墾皺眉，直接伸手覆上沈聽野的手背，帶着他的手指往泥裡深壓了幾分，“要這樣，才能紮穩根。”

沈聽野的指尖一顫，泥水冰涼，程墾的掌心卻滾燙。

“哇哦——”田埂上突然傳來一陣起哄聲。沈聽野擡頭，看見幾個年輕的技術員正擠眉弄眼地看着他們。

“程哥，教得挺細緻啊！”林小雨笑着喊。

程墾面不改色地松開手，淡淡道：“專心幹活。”

沈聽野耳根發燙，低頭繼續插秧，卻總覺得程墾的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

傍晚，天色驟變。原本晴朗的天空轉眼烏雲密布，遠處傳來悶雷的轟鳴。

“要下雨了！”有人喊道。

程墾擡頭看了眼天色，眉頭緊鎖：“快收工具，稻苗剛插下去，不能泡水！”

衆人手忙腳亂地收拾，可雨來得太快。豆大的雨點砸下來，頃刻間便成了傾盆暴雨。田裡的泥水被沖得四濺，剛插好的秧苗在風雨中搖晃。

“程墾！”沈聽野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見程墾正彎腰搶救那些被沖歪的秧苗，立刻沖了過去。

“你回去！”程墾擡頭吼道，“别淋病了！”

沈聽野沒理他，直接蹲下身，和他一起扶正秧苗。雨水順着他的下巴往下淌，衣服早已濕透，黏在身上冰涼刺骨。

程墾盯着沈聽野看了兩秒，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夠了，剩下的我來！”

“我幫你！”

兩人争執間，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程墾緊繃的側臉。他的眼神又急又怒，還帶着沈聽野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聽話！”程墾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兩個字。

沈聽野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程墾拽着往田邊的倉庫跑。

倉庫是臨時搭建的，簡陋但能避雨。程墾推開門，一把将沈聽野塞進去，自己卻轉身要走。

“你去哪？！”沈聽野抓住他的衣角。

“還有不少株沒固定——”

“雨這麼大，出去也沒用！”沈聽野死死拽着他，“等雨小點再說！”

程墾僵在原地，半晌，終于關上門，重重呼出一口氣。

倉庫裡沒有燈，隻有一道窄窗透進微弱的光。兩人渾身濕透，呼吸聲在黑暗裡格外清晰。

沈聽野打了個哆嗦，抱住手臂：“……好冷。”

程墾沒說話，幹脆利索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雖然也濕了大半，但裡層還算幹燥。他抖開衣服，直接裹在沈聽野肩上。

“穿上。”

沈聽野愣愣地擡頭，黑暗中看不清程墾的表情，隻能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近在咫尺。

“你……不冷嗎？”沈聽野小聲問。

程墾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伸手，一把将沈聽野拉進懷裡。

沈聽野渾身一僵。

“别動。”程墾的聲音沙啞，“這樣都能暖和。”

程墾的胸膛緊貼着沈聽野的後背，體溫透過濕透的衣料傳來。沈聽野能感覺到程墾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擂鼓一樣震着自己的脊背。

雨聲轟鳴，倉庫裡卻仿佛隻剩下兩人的呼吸和心跳。

“……程墾？”沈聽野輕聲喚他。

“嗯。”

“你剛才……為什麼生氣？”

身後的人呼吸一滞，手臂卻收得更緊。

“我沒有。”

“你有。”沈聽野轉過身，在黑暗中直視他，“你怕我生病？”

程墾沒回答，但沈聽野感覺到他的手指微微發抖。

“程墾。”沈聽野鼓起勇氣，伸手撫上對方的臉，“你到底在想什麼？”

程墾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呼吸粗重：“……我不能再騙自己了。”

沈聽野心跳漏了一拍：“……什麼？”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