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漢震怒得失語,蘇見歡那個慫包貨竟敢這麼和自己說話?
“大嫂,你怎麼這樣和爸說話?你的禮貌和家教呢?”
金秀荷的好兒媳人設必須維持住,自然第一個站出來維護公婆,語氣那叫一個铿锵有力,那叫一個正氣凜然。
蘇見歡像看到什麼稀罕玩意兒一樣,湊到金秀荷面前,歪着頭看她:“秀荷,你看你,都不用化妝就可以去扮演《狼牙山五壯士》了。”①
金秀荷瞬間就聽懂蘇見歡的諷刺了,面皮青白交錯,氣得想罵人,又不得不維持賢惠人設,表情委屈地說:“大嫂牙尖嘴利,怼天怼地,我說不過你。”
牛蘭英跳了起來,左腳向前一踏,雙手食指向前一擺,“不孝女,白眼狼!老娘今天話就擺在這兒了,你不嫁也得嫁!我養大你,你就得聽我的,這事上哪兒都是這麼個說法!”
蘇見歡面如寒霜:“我要不同意呢?”
“不同意?老娘有的是手段對付你!”
在牛蘭英看來,蘇見歡這個死丫頭既沒有工作,也沒有親戚依靠,除了依靠喬家,除了在喬家幹活,她能去哪兒呢?
沒錢,沒親人,不識字。
她插翅難飛!
牛蘭英就是吃定她了,十分嚣張地威脅:“離了喬家,你啥也不是!我讓你嫁人,你就得嫁,你本來就是我撿回來當童養媳的,我叫你嫁哪個兒子,你就得嫁哪個!這事說破天,理都在喬家這邊!”
喬老漢“吧嗒吧嗒”抽了一口旱煙,勸道:“孩兒他媽,都是自家孩子,有話好好說嘛,幹啥說那麼重的話,傷了孩子的心,不好!”
倆老貨,又開始表演雙簧。
從小到大都這樣,牛蘭英唱白臉,喬老漢唱紅臉,好人都讓他做了。
小時候,蘇見歡還真以為這老東西人好,長大後才發現,真正壞的是他,總躲在牛蘭英後面暗戳戳使壞,裝好人。
蘇見歡拍手:“怕傷孩子心,但強娶強嫁?”
橋老漢的眼神猛地陰鸷起來,渾濁的眼睛犀利看向這個往日裡看不上眼,如今渾身帶刺,甚是紮人的小姑娘,“歡丫頭,老頭子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鬧得難看,自找苦吃!”
蘇見歡誇張地雙手抱住自己,往後一縮:“我好害怕喲,吓得隻好答應咯。”
她這樣的反應,弄得對面三人搞不清她什麼意思。
一時之間,堂屋裡反而安靜下來。
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的喬小妹忽然期期艾艾地問道:“阿姐,你真的要嫁給二哥嗎?”
蘇見歡轉頭,靜靜地看着喬小妹,忽而笑了,“這個嘛,你問你媽。”
衆人表情微妙一瞬,突然注意到她的稱呼,“你媽”,而不是“媽”,但介于此刻的狀況,沒人特意指出這個小問題。
牛蘭英皮笑肉不笑地說:“是,你大哥犧牲半年了,你阿姐總不好一直當寡婦,我和你爸也舍不得她嫁出去,幹脆嫁給你二哥,有我們看着,她總歸不會受委屈。”
喬小妹聽到這番解釋,張了張嘴,有心說:小時候二哥欺負她和阿姐時,也沒見你們為我們出頭啊?怎麼就不會受委屈了呢?
可是,她不想阿姐嫁到别人家去,她舍不得阿姐,阿姐走了,喬家就沒人說話了,沒人疼她了。
如果阿姐嫁給三哥就好了,三哥疼媳婦兒,可惜……
喬小妹漸漸低下頭,不再說話。
蘇見歡盯着她,眼裡的光慢慢灰暗,小妹……她有些看不懂了。
喬老漢取下牆上挂着的日曆本,舔了下手指,翻了翻,耷拉着眼皮,說:“五天後是一個黃道吉日,宜嫁娶。”
牛蘭英:“行,就這麼定了。”
說着,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蘇見歡,警告道:“都二嫁的人了,婚嫁前什麼規矩,你也懂,别有事沒事到處亂跑,都是做人家兒媳的人了,穩重懂事些!”
蘇見歡臉上一直帶着不達眼底的笑,最後問了一遍:“你們确定要這麼做?”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四人。
喬小妹觸及她的目光,再次慌亂地低下頭,金秀荷面帶微笑不為所動,喬老漢強硬冷漠,牛蘭英吹鼻子瞪眼威脅:“老娘說是啥就是啥,一個唾沫一個釘,你隻有好好聽話的份兒!”
蘇見歡意味深長看着他們,笑容燦爛,“好的。”
又想安排她,那她就要叫他們知道什麼叫嘣掉牙,什麼叫吃不了兜着走,什麼叫噎脖子。
總之,别後悔就行。
蘇見歡答應得爽快,金秀荷不禁狐疑地打量她,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苦情女主,大字不識一個,除了喬家也沒有去處,她能作出什麼妖來?
這般想着,金秀荷又神情輕蔑起來,不再多說。
牛蘭英給了一個“算你懂事”的眼神,叮囑:“你也是嫁過一次的人了,就不必大辦了,婚服就穿上次那件。婚禮嘛,我們自家人,再請幾個相熟的親戚就行。家裡上次給你們辦婚禮,已經沒錢了,你也要理解。最近呢,不要亂跑,在家好好收心,安心待嫁。”
蘇見歡可有可無“嗯”了一聲,全家好像都仿佛笃定她認命聽話了,喬老漢背着手出去下棋,金秀荷拎着飯盒又去水庫工地看喬衛家去了。
牛蘭英叫上安靜縮在角落的喬小妹,說要去供銷社置辦一些結婚用的東西,喬小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蘇見歡,見蘇見歡不看自己,失落地走了。
臨走前,牛蘭英不忘安排活兒給她:“豬草去打一下,豬糞鏟一鏟,咱家自留地也該施肥了,順帶摘些豆角回家,今天晚飯你來做,也該有個媳婦兒的樣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完,仿佛了卻一樁大心事,悠悠然出門了。
蘇見歡勾唇笑:好了,現在家裡沒人了。